春雨來的突然,宋北雲命人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將吃剩下的肉湯全部集中在一起擺在了那裡,還吩咐了兩個降軍在那看管大鍋,上頭再支起一個雨棚,下頭的柴火保持不滅,大鍋反覆咕嘟著,香味仍是瀰漫。
天色剛過三更,不遠處的長沙城已是一片寂靜,只有這裡還透著亮光,而遠處除了沙沙的水聲之外,還響起了草地摩挲的響聲。
接著就見一支全副武裝的隊伍從暗處出現,前後大概五千餘人,人人臉上都面帶著疲色。
他們的糧草輜重都被繳了,如今已是一整日未曾的吃喝,前方燈火下的大鍋對這個隊伍里的每個人都帶著致命的誘惑。
他們的將領也姓宋,名為宋艾。今年二十有七,十二年前入伍,曾在廣西戍邊七載,後跟對了人,一路高歌猛進,二十五歲時便已是軍都虞候,算是一難得的人才。
只是今日他吃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敗仗,就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人牽著鼻子跑,打完之後人家回城了,但他們卻只能在這一片落跑遊走,再加上糧草沒了,他們甚至連遠走的能耐都不具備了,只能在周圍遊蕩著見機行事。
而如今他已經觀察許久了,這前方有兩百餘口大瓮,裡頭有香氣傳來,加上只有兩名士兵把手,明顯就是城裡的人留下給他們吃的東西。
但他並不知道這裡頭賣的是什麼藥,不敢輕易上前,只能等到這三更半夜的才敢帶人接近。
「虞候……這……這邊是請君入甕啊。」
下頭參軍拽住了他的袖子:「虞候,使不得啊!」
宋艾哪裡不知道這幾口鍋的意思,但面子跟肚子,相比起來肚子更加重要,所以即便是羞恥他也只能揮手甩開參軍,挎著刀走了上前,一腳踢在了那看守大鍋的兵丁的屁股上。
那兩個兵丁本就是他的人,見到他之後,立刻跳了起來:「虞候!您來了……」
「嗯?」宋艾皺著眉頭看著他們:「你們是降軍?」
「虞候……」
「罷了。」宋艾嘆氣道:「這鍋里的肉,可吃?」
「可吃可吃,是城裡那位宋大人安排的,說是城外的兄弟還餓著,讓我二人在這候著,還說怕兄弟們吃不飽,準備了些烙餅。」
他們掀開油紙和稻草蓋著的矮垛,露出裡頭焦黃色油津津的烙餅,蔥香味撲面而來,宋艾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下去。
「你們先吃一些我瞧瞧。」
宋艾生怕這鍋里有毒,命那二人每個鍋里盛出一點喝下,觀察一會兒之後發現並無異樣,便立刻安排了人前頭放哨,其餘人全部開始排隊領餅舀湯。
一天苦戰,還加上這春寒的雨,將士們都已經渾身冰冷,有些甚至體力不支的都快昏厥過去了,如今喝到了這熱湯肥肉,加上沒人足足能分到三塊角餅,一時之間周遭便全是咀嚼之聲,並無其他嘈雜。
就連宋艾也站在那滋滋的喝著滿是油水的肉湯,再將那餅泡在湯中,幾口下去身上便熱騰騰的,比之前舒坦了許多。
「城裡那人為何要如此?」宋艾抬頭問那兩個兵丁:「他還幹了什麼?」
「他卻是沒做什麼……他們有個叫醫療隊的東西,就是將咱們的傷兵都救回去了,還有被俘的兄弟也都直接打散編入了他們的大營之中,而那些個說是想回老家的兄弟也都按照名冊上的入伍時間分了些盤纏,讓他們回去。」
「還有這等事?」宋艾眉頭緊蹙:「他沒殺人?」
「入城的時候是殺了些,但後頭都給了撫恤。」那個兵丁說:「句句屬實,若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
宋艾眉頭緊蹙,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按照道理來說,別說給叛軍留肉了,哪怕是不趁勝追擊也絕對要豎壁清野,不讓他們得到一丁點好處。
「那他可有說什麼沒有?」
「他對我等說的是,城外的兄弟本也是大宋好兒郎,從賊寡助,大多數也只是迫於那些個邪佞之徒的蒙蔽,或以金銀利誘或以家人性命相逼,所以他對歸附的弟兄都是一視同仁,想要走的也不攔著、想要留下的也都既往不咎。」
宋艾背著手在那站了許久,他眯著眼,朝那個看著機靈點的兵丁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