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河漢帶著奏本,走了一趟國子監。
對於章惇這個要求,沈括心裡直腹誹。
要求在年輕士子中扭轉朝廷印象的是他,現在要求學生不得議論國政的還是他。
雖然心裡腹誹,沈括還是笑著應對,將這道奏本交給一個文吏,讓他送去太學。
太學的一個博士接到沈括的話,看了看奏本,便將寫這道奏本的趙闐叫到了他的值房。
博士叫做周秦,是一個年逾不惑的中年人,他面色威嚴,看著趙闐道:「你寫的?」
趙闐十八九歲,面色白淨,雙眸堅定又有些期待,抬手道:「是學生所寫,句句肺腑,無一字杜撰。」
周秦原本想要訓斥一番,將趙闐趕走,見他這個表情,又改變了主意,道:「你還年輕,朝野詭譎你也知曉,這道奏本,被祭酒攔了下來,你拿回去,就當沒上,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
趙闐原本期待的內心,頓時被澆了一盆冷水,神情越發嚴肅,抬著手,沉聲道:「博士,國之興亡,匹夫難逃,學生既有諫言之權,為何不能直言朝廷利弊?祭酒一番好意,學生心領,這道奏本,學生不收回。」
周秦眉頭皺了皺,想著他成績不錯,耐著心道:「你說的不錯,但須知,這些事不是你現在應該摻和的。待你科舉之後,入仕為官,便能了解更多,那時不管是直言上官,上書朝廷,哪怕犯言直諫都沒問題,現在,好好讀書,以待登科。」
周秦的話,令趙闐心裡起了反感,放下手,道:「博士豈不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學生若是入仕,還能身由己?再者,國政愈急,片刻不能耽誤!感謝祭酒與博士一番好意,學生心意已決,告退。」
說著,趙闐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周秦愣了愣,張嘴欲喊又沒喊出聲。
良久之後,他搖了搖頭,看著趙闐留下的奏本,嘆道:「我當年也有這樣的熱烈豪情,可惜……可憐白衣先生……」
趙闐出了教學樓,本想回藏書樓繼續看書,但心裡有著一股怒火,怎麼也消不下去。
他陰沉著臉,雙眼都是怒火,左思右想,他忽然冷哼一聲,轉身回了宿舍。
六人間空無一人,他便坐在椅子上,仔細思索一陣,拿過一道空白奏本,拿起筆,奮筆直書。
寫了抬頭之後,他就飛速寫了起來:『臣聞古來盛世,君明臣賢,百官和氣,百姓安樂,天下稱頌,綿延萬世。觀今朝局,朋黨交錯,奸佞縱橫,權臣擅權,言路不通……官大則貴,官小則富,入仕一年,榮耀滿門,入仕三年,富貴三代……民間愈苦,國之愈貧,誰知過也?世之多艱,明之多難,士族豪門,天差地別……弊政無窮,亂政無數,貪官污吏橫行,未見惡彰,無有罪顯……』
洋洋灑灑,近千字,趙闐依舊在寫,內心的憤怒,不斷在筆尖落下。
不知道寫了多久,直覺胸中鬱氣出的差不多了,趙闐才停筆,他神情平靜了一些,低頭看著筆跡未乾的奏本,等了一陣子,他猛的雙眼如烈火,暗自咬牙,拿起奏本,徑直出門。
他沒有走什麼彎路,直接公開上書,相當於寫了一封公開信。
趙闐這道奏本,直指士族是大宋『國貧民艱』的兇手,只是短短時間,整個開封城都炸開了。
不知道多少人湧入太學,氣勢洶洶,簡直要將趙闐生吞活剝。
太學起初還能應對,最後不得不關閉了大門,禁止出入。
國子監也好不了多少,沈括見到了諸多名望甚隆的大人物,將他堵在了值房。
而六部,御史台,大理寺以至於政事堂,都出現了巨大的爭議聲。
章惇起初還能三言兩語的化解,隨著事情的不斷發酵,六部尚書,御史台等的頭頭腦腦,齊聚政事堂,說著各種各樣的話,態度也是千奇百怪。
王存表現的最為激烈,滿臉怒容,喝道:「豎子小兒,信口雌黃!乳臭未乾,就敢胡言亂語,真當朝廷款待士子,就肆無忌憚了嗎?」
「我同意,對這個趙闐進行嚴厲處置,一正視聽!」說話的是李清臣。
這完全不對付的兩人,居然罕見的有了共同想法,令在場的諸多大人物
第六百九十八章 矛頭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