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吃完飯,有的到書屋後面的小園子裡嬉戲玩耍,有的回到書屋趴在桌子上午休。
一直到下午開課前,那沈先生才重新出現,站在門口沉聲道:「你們幾個,出來。」
餓得前心貼後心的老幾位,趕緊晃晃悠悠出去,面向沈先生,挨著南牆根站成一排。
目光在幾人臉上巡梭,沈先生黑著臉道:「吃飯去吧」眾人如蒙大赦,皆以為這樣就算了,便往小食堂跑去。
誰知沈煉又道:「沈襄,吃完飯去我那裡一趟,還有那個叫沈默的,你留下。」
在沈京『兄弟保重』的眼神下,沈默一百個不樂意的回過身來,低頭道:「先生還有何吩咐?」
「這個稱呼不敢當。」沈煉冷聲道:「我還沒受你的拜師禮呢。」
『想找碴啊』沈默心中咯噔一聲,這世上什麼最大——『天地君親師』,老師便是其中之一,他雖然敢跟縣令耍花腔,卻不敢在沈煉面前造次,只得放低姿態道:「學生這就拜」
「不必了。」沈煉聲音依舊冷淡道:「實話實說吧,其實我是一點不願讓你這個機巧之徒,進這個學堂的,省得帶壞了其它學生最後是大兄拿家主的身份壓我,才不得已答應讓你來旁聽三個月的。」
沈默面上火燒火燎——前生今世,他走到哪裡都被人高看一眼,怎麼就這麼不入這位青霞先生的法眼呢?
沈煉根本不看他的臉色,繼續道:「這三個月內,你不必拜師,但必須嚴格按我的要求來,若有一點沒有做到,請你自動離開,出去也不要說曾是我沈煉的學生。」
沈默的嘴唇緊緊抿著,顯然在強抑著反唇相譏的話語——如果有可能他一定會轉身就走。可他的志向在功名,那就必須遵守這一套遊戲規則如果今日負氣離去,明日他被青霞先生驅逐的事情,便會傳遍紹興城。一個『叛逆』的大帽子就算是戴上了。
試問哪個學堂還會容留?哪位先生還能收他?恐怕就連視他為香餑餑的李縣令,也會立即視之如糞土,棄之如敝屣的!
所以他不能走!沈默默默的吞下這個苦果,朝先生長鞠一躬道:「我一定會讓先生滿意的學生告退。」
一直看著他昂首走進教室,沈煉才面無表情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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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飽餐一頓的沈京拍著肚皮衝進學堂,便見沈默面如萬載寒冰的坐在那裡,正在凝神翻閱著什麼。
「看什麼呢?」挨著沈默坐下,他探頭探腦道:「《沈氏學規》啊。」
沈默微微點頭,輕聲道:「我看看。」
「別看了,」沈京小聲道:「看我給你帶什麼了。」說著鬼鬼祟祟的從懷裡掏出一張金黃的油餅道:「快吃吧。」
沈默卻搖搖頭,將正在看的一頁一抖道:「第八條,學堂師道尊嚴之所,不得飲食便溺。」
「那也不能餓著吧。」沈京苦著臉道:「我會內疚死的。」
沈默卻不為所動,一直到沈煉重新出現在學堂中,都沒有看那油餅一眼。
沈京以為他生自己氣了,只好將油餅往位洞裡一扔,一時情緒有些低落。
「跟你沒關係。」沈默輕聲安慰一句,便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再也不說一個字。
按照慣例,下午是先生大講的時候,不同於上午的個別授課,而是由全班一起聽講課的內容固定在四書五經之內,每隔幾個月,便會反覆一遍。對於剛入蒙識字的學童來說,這是一個正式學習前的薰陶。對於已經背過這些書的學生來說,這是一個求甚解的過程,能聽懂多少微言大義,全看個人的悟性根骨了。
沈煉端坐回大案後,沉聲道:「今天該講《詩經》了。」
因為先生並不是逐字逐句的講解,所以學生們並不拿出書來,只是背手坐在那聽,聽懂多少算多少,記住多少算多少
只聽沈先生語調舒緩道:「論《六經》,《詩經》最葩。子曰:『不學《詩》,無以言。』夫子認為人只有經『詩教』的人,才會『溫柔敦厚』,才能『遠之事君,邇之事父』,才有登上朝堂,代表一國進行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