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民笑吟吟的反問並沒有難倒洪國柱,既然發這個問題,自然也就有準備。
「陸書記,國有企業難道就沒有困難的時候?一樣有,甚至問題比民營企業更嚴重,但是為什麼卻能獲得銀行的扶持支持呢?還不是因為銀行先天性的就認為國企不會垮,有政府為其兜底,償付能力不是問題,可民營企業就不能獲得政府兜底,就只能靠自己掙扎,這本身就讓我們民營企業和國有企業占到一個不平等的競爭條件下了嘛。」
陸為民眼神一凝,他沒想到洪國柱這個貌似粗豪的傢伙,居然還能把問題看得這麼深,竟然把話題扯到了國企和民企之間的差別對待上來了。
看見陸為民臉上表情似笑非笑,洪國柱也不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他也知道哪怕陸為民是市委書記,也不可能能在這個問題上改變什麼,「陸書記,國企和咱們民企的差別對待由來已久,可黨的十五大精神已經明確提出了咱們民營經濟是國民經濟重要組成部分,要大力支持民營經濟的發展,但是從現實表現來看,政府並沒有真正做到。」
「老洪,我今天來可是聽你說實在的東西,而不是務虛,我承認在這方面肯定距離理想層面還比較大,但是這也需要一個過程,不過我覺得現在我們倆最好還是談現實一些的東西更合適啊。」陸為民揚起眉毛。
「嗯。陸書記,那我就說說現實一些的東西,我覺得銀行應該要多考慮雪中送炭而非錦上添花。往往他們想要抽走資金時恰恰是企業最需要的時候,在這一點上銀行的調查工作應該要更深入一些,更細緻一些,而不是簡單的看一些財務數據報表,比如這個行業的發展走勢,這個企業的長期信譽,企業法人的公信度。我認為這些都是重要因素,不能因為企業暫時遇到困難就粗暴簡單的抽回貸款。這樣只會讓企業更加困難,……」
洪國柱語氣直率,「我實事求是的說,現在天翔特鋼還沒有遇上這種事情。但是不排除以後可能會遇上這種事情,搞企業,市場經濟,誰也說不清楚會不會遇上,我周圍有一些做企業的朋友卻遇到過這種情況,遇上難事,銀行馬上就來了,這是在落井下石,我能理解銀行的擔心。也理解他們的責任,但是拜託銀行的工作人員能不能把工作做細一些,認真了解一下是企業真的做不下去了。還是臨時遇到困難,多花一些心思調查研究,是搞得明白的,……」
洪國柱說得有些動情,陸為民也有些動容。
民營企業在發展過程中遭遇的苦楚困難不是外界人所能想像知曉的,無論是政策上還是偏見上的。尤其是在融資上遇到玻璃門,前世中一直持續到自己遭遇變故也沒有太大變化。雖然從中央到地方都三令五申要給民營企業鬆綁,要為民營企業保駕護航,但是都是口頭喊得響,真正落實到實際上時,就變味了。
陸為民對這個情況也是心知肚明,他也能理解銀行的擔心,但是洪國柱這番話也說得很有道理,判斷一家企業是真的出現了經營風險,還是臨時性的資金周轉困難,這需要一個更為細緻慎密的考察了解,而不應該草率的作出結論,在這一點上可能會增加銀行的經營成本,但是對一個企業來說也許就是生死攸關的。
「老李,老韓,老周,老薛,還有商行和信用社的幾位,聽到了沒有?我覺得這是發自企業內心的呼喚啊,是不是有點兒聲聲泣血的味道?」陸為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幾位。
這一次他是把建行、工行、農行和中行幾大銀行以及宋州商業銀行、農村信用社這幾家銀行的負責人都叫上了,因為涉及到前期幾大銀行對宋州的貸款上勒得比較緊,而這一次雙方雖然還在就經開區土地權屬問題有分歧和爭議,但是通過省里協調,市里溝通,雙方都基本達成了一致意見,土地權屬問題單獨劃開,如果實在達不成一致意見,可以訴諸司法程序解決,不再與貸款掛鉤。
聽得陸為民揶揄的口吻,幾大銀行的負責人都有些尷尬,打著哈哈敷衍過去,平素都是傲岸慣了的角色,但是在這位比他們都要小十來歲的市委書記面前,他們都還得要保持著謙遜的模樣。
任你說得天花亂墜,那也得根據情況而定,對民營企業怎麼可能和對國營企業一樣?誰更能承擔風險,這大家心裡都明白著呢,不是你在這裡吆喝幾聲就能解決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