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馮京也來了?」
文彥博半眯著眼睛,靠在躺椅上。整個下午,他都在躺椅上度過,家僕來回奔走,將一條條最新得來的消息通報於他。但文彥博只在聽到另一位前任宰相也抵達京師時,才稍稍抬了一下眼皮。
「正是馮相公,前腳剛下車,後腳就進宮去了。」
「去看皇帝了嗎?」文彥博追問。
報信的家人聲音顫了起來,「小人不知。」
文彥博閉上了眼睛,不說話了。站在旁邊的次子文嗣舜立刻就呵斥道:「那還不快去打探!」
「不用去了。」一人走了進來,「馮當世只是去慈壽宮探問了太后就出來了。」
文彥博睜開眼,在兒子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德孺來了。」
表字德孺,來人正是范仲淹的幼子范純粹。因患病離任,居於京師就醫已有半年。文彥博安頓下來後,就把他給請了來。
不過文彥博找范純粹來,不是要打聽京師的新聞——文彥博的消息來源,只會比范純粹更廣,他只是想問一問范仲淹的另一位兒子的下落,「堯夫還沒到嗎?」
范仲淹的三個兒子,只有范純仁的聲望最高。如果在京任職,也是在議政之列。不過如范純仁這般的死硬舊黨,始終被章惇拒之京外,而韓岡,對絕不會幫忙的范純仁,他也同樣不會理會。
如今舊黨後繼乏人,富弼、呂公著、司馬光等一干成員又相繼去世,文彥博之外,只剩范純仁和呂大防還有些人望了。
文彥博此番進京,正想有些作為,范純仁的助力對他必不可少。
「如果家兄在收到邸報後就啟程上京,這兩日也該到。」范純粹冷著臉,補充道,「如果家兄進京,當是會去拜見天子。」
文彥博進京之後,先入宮探望了太后,然後就回到自己的府邸,就跟馮京一般。
皇帝雖還沒有被廢,其實也跟被罷廢沒有兩樣了。文彥博有所欲求,自不願在此事上與整個朝廷為敵。換作他年輕十歲,或許會展示一下風骨,現在年近九旬,這口氣他不會再爭了,要爭的,只是兒孫的好處罷了。
但文彥博沒有因范純粹的頂撞而動氣。范仲淹也是這個臭脾氣。要不然,以他的聲望和才能,何至於不能進位宰相?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不愧是文正公的兒子。」文彥博道,「一日未退位,一日便是天子,我輩的確是要崇以尊禮。不過,我等若是造訪福寧宮,恐對天子不利。無論章、韓,豈能容得下身荷眾望的皇帝?」
老狐狸的推托之詞,范純粹豈能不明。不過,范純粹鬧了一下,卻也只是想表明立場,並非要與文彥博翻臉。眼下機會難得,正要互諒互助,不是分道揚鑣的時候。
「是純粹孟浪了。」范純粹欠了欠身,「潞公老成謀國,非純粹所能及。」
文彥博知道範家三子絕非同道中人,能有一個攻守互助的協議已經不錯了。
「德孺可知韓岡為何提議創立大議會?」文彥博問道。
「當是自清之舉。」
大議會前所未有,故而韓岡的想法,便是世人猜測的重點。
如今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韓岡愛惜羽毛、顧慮青史的緣故。
韓岡當年為了證明自己無意做權臣,把朝中重臣召集起來共議大政。當時還有太后、天子,現在太后退隱,天子被禁,韓岡為了名聲,把大議會提出來不至於讓人難以理解。
「或許當年韓岡就看到了會有今日,故而方才會有州縣中的議會。」范純粹說道。
「或許是有幾分道理,但確切些,是因為他怕!」文彥博斷然下了定論,「古來權臣,若不能如隋文謀朝篡位,從來只有死無葬生之地一條路。縱使伊尹,也沒能逃過太甲之誅。」
史記中說伊尹放太甲於桐宮,是因為太甲昏亂,三年後太甲洗心革面,便被伊尹迎回。不過在竹書紀年裡,寫的卻是伊尹篡位,流放太甲,太甲自桐宮脫逃,反殺伊尹。孔穎達的《尚書正義》中對此有所辯駁,所以竹書紀年的記載,並未為世論公認。
不過伊尹最後的結局,會置疑竹書紀年的士人,絕不會有飛黃騰達的可能。臣子之中,或許有這等拳拳忠心、以性命相報的正人君子,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