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
會同館附近,有一座酒樓。
此時酒樓中客滿為患,其中有一桌是白皮紅毛的西夷。
開海之後,朝廷放寬了對外夷進入大明的限制,因此前來京城的番夷多了起來。
會同館正是朝廷接待外國使節的機構,在酒樓中出現幾個西夷,人們已是見怪不怪。
一群客人喝醉了酒,正在借著酒意高談闊論。
「朝鮮被建奴占了這麼久,盧象升卻跟個縮頭烏龜一樣,縮在東江鎮不敢出兵,真是讓人喪氣!」
「朝鮮離咱們太遠,輪不著咱們操心,可大同離京城近啊,聽說韃子直接把朝廷派去和談的侍郎大人都給殺了,說不定哪天就會攻破大同,打到京城來了。」
「眼瞅著咱大明都中興了,怎麼鬧得反倒比以前還凶了?」
「你傻了吧,那些粉飾太平的話,你還當真了?」
「還不是因為天子太年輕,好大喜功,重用那些武夫,窮兵黷武,這才惹來這麼多的麻煩事?」
「依我看,首先應該罷免了首輔,和那些只知道舔屁股的閣臣,換上那些敢於犯顏直諫的忠臣才行!」
大明言路開放,不僅言官敢說,老百姓也什麼都敢說。
可不像蟎清那樣,動不動就搞文字獄。
此時的酒樓、飯館,也不會貼上『莫談國事』之類的條幅。
這些客人喝醉酒後的言論,雖然都不靠譜,卻也代表著輿論的風向。
如今朝野間的輿論,已經從最初懲處盧象升、趙率教等軍方大員,轉向了內閣。
幾名西夷聽了隨行通譯的翻譯,相互看了一眼,露出驚詫之色。
「首輔和那些閣臣,是怎麼得勢的?原先文尊武卑,現在武夫又怎麼騎到文官頭上的?」
一名中年儒生站起來大聲叫嚷道。
「你是說雲真人吧?」
一名客人大聲回應,「那可是救苦救難的活神仙,可不敢在背後編排他的不是。」
儒生一聲冷笑:「救苦救難倒是有的。」
「可他在京城,在江南,殺了多少人,讓多少人家破人亡?」
「他推行的科學,又讓多少讀書人丟了前程?」
幾名客人就要站起來理論。
儒生不給他們辯解的機會,接著大聲說道:「你們還不知道朝廷發生的大事吧?」
「雲逍子親自帶著京營兵馬去了草原,並且從薊鎮、宣府、延綏等地調集大量兵馬,跟林丹汗決一死戰。」
大堂的客人們一陣騷動。
「朝鮮戰事未定,陝西民亂尚未平息,竟然如此興師動眾,去打蒙古人!」
「從土木堡之變以來,大明跟蒙古人打了多少次,又贏了幾次?」
「過了這麼久,依然沒有消息傳來,肯定又是慘敗,弄不好跟嘉靖年間的庚戌事變那樣,被蒙古人打到京城。」
客人們全都惶恐起來。
儒生朗聲說道:「依我看,雲逍子就是咱大明的禍根,此人繼續掌控朝堂,大明將永無寧日!」
大堂內沉寂了片刻,客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幾名西夷聽了通譯的翻譯,其中一人無奈地聳聳肩:「明國即將面臨一場巨大的政治動盪,看來我們這次白來了。」
這些西夷,正是荷蘭東印度公司董事會特使歐沃特瓦特、總督布勞威爾一行。
見證明國水師的強大實力後,歐沃特瓦特決定親自來一趟京城,拜會那位神一般的明國總督。
沒想到雲逍不在京城。
這些天,他們參觀了從德勝門到皇家科學院的鐵路,以及從京城到通州的水泥路。
還親眼目睹了很多顛覆他們的世界觀的新奇事物。
所見所聞,給這些荷蘭人帶來了強烈的視覺和精神衝擊。
同時也堅定了他們的信心。
結盟!
哪怕是讓尼德蘭給明國當狗腿子,也必須跟明國結盟。
不曾想,明國竟然出現了這樣的政.治風波。
歐沃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