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中,幾名官員正襟危坐。
除了薛國觀、南居益,李精白以及河南巡撫、布政司衙門的主官都到了。
坐在末位上的一名男子,年過五旬,頭髮花白,神情木訥,一身布衣。
薛國觀看了一眼他腳下的草鞋,不由得眉頭微蹙。
然後鄭重其事地叮囑道:「成仲,稍後國師當面,可不要有什麼失禮之處!」
那男子唯唯諾諾地道:「草民明白。」
薛國觀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人便是前工部尚書,兼總理河道提督軍務(河道總督)張九德。
此人為官極為務實、能幹,並且在治理黃河水患上頗有建樹。
崇禎當了皇帝之後,張九德被定為閹黨,因此罷官為民,一直在家中賦閒。
這次雲逍打算重新起用張九德,主管河道治理事宜,對他而言無疑是天賜良機。
誰知他到了開封之後,薛國觀才發現,此人並無重回朝堂的想法,多次提出請辭。
在治理黃河的規劃方面,張九德給出的意見,也是中規中矩,讓薛國觀大為失望。
薛國觀擔心等會兒見到雲逍,張九德又要當面推辭,因此特意出言提醒他。
雲真人有心起用你,你卻不識抬舉,要是激怒了雲真人,讓你在家養老都不成!
張九德欲言又止,最後無奈地嘆了一聲。
他又何嘗不想重歸朝堂,施展自己的才華抱負?
然而治理河道,又談何容易?
治好了,算不上什麼功勞。
治不好的話,一旦出了事就要背鍋。
並且治水耗費巨大,當中牽扯到無數人的利益。
治水是次要的,權衡各方的利益,才是最為重要,並且比治水還要累。
不光是某個官員的利益,還牽扯到地方的集體利益。
當初自己是怎麼被罷官的?
哪裡是因為閹黨?
而是因為當河道總督的時候,觸碰到了很多人、很多地方的利益,結果被人聯手趕出朝堂。
上次只是丟官。
自己要是再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說不定連身家性命都不保不住。
還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推辭掉!
這時雲逍自後堂走了出來。
官員們紛紛起身行禮。
等眾人坐定,薛國觀將兩份文書交給雲逍,「這是這些日子,我們一同商議後,拿出來的治河以及河南水利工程的章程,請雲真人審閱。」
「我哪裡懂什麼水利上的事情?」
雲逍搖頭一笑,隨手拿起一份文書。
李精白頓時緊張起來。
這份文書是河南水利工程的規劃。
正是由李精白主持,河南巡撫衙門、布政司的官員協助,嘔心瀝血寫出來的。
國師要是不滿意,不光是這些天的心血白費了,對他的聲望也是一次沉重打擊。
雲逍大致看了一遍。
規劃書中,對河南各地的山川河流地形,進行了比較全面的介紹。
然後因地制宜,修築堤壩、疏浚河道溝渠,修築灌溉工程。
雲逍的確是不懂水利工程。
不過也能從規劃書中看出,李精白十分用心。
「不錯!」
雲逍合上文書,點點頭。
李精白及河南巡撫衙門、布政司的官員,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我說三點。」
雲逍敲了敲文書,繼續說道。
李精白等人豎起耳朵傾聽。
「其一,要進行實地勘探,多走訪地方鄉紳、百姓,對規劃書加以完善,然後才能實施。」
「花銀子不怕,可千萬別搞成面子工程,華而不實的政績工程,不光是白白浪費了銀子,還被百姓戳脊梁骨。」
雲逍實在是太清楚官員是個什麼德性。
面子工程、政績工程,向來就是官員的傳統,星火相傳,並且不斷發揚光大,永不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