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夜間下了一場小雨,風裹著絲絲涼意,地上又落了重枯葉。這處宅院很安靜,在揚州城裡的僻靜處,院子裡沒有種花卉,只是各種草木交錯在一起,全是草葉的氣味。
朝夕領著大夫疾走,一邊不時地回頭催促道:「請快一些。」
&是。」
行到一個屋子前,朝夕推開格子門,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只一個坐在床邊的身影仿佛凝聚著月光般,照得屋裡都亮堂了許多。
朝夕把大夫讓進去,大夫上前行禮,然後給躺在床上的人診治。他琢磨半晌才自言自語道:「怪事,風寒如何能久治不愈……藥沒問題啊?」
陸雲昭坐在旁邊不說話。這位大夫是陵王找來的,應該是揚州城裡醫術最好的了。
&夫再去開兩服藥吧。」老大夫行醫數十年,忽然對自己的醫術產生了懷疑。鍾毅領著大夫出去,陸雲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問朝夕:「京中還沒有消息?」
朝夕老實地搖了搖頭。
莫非出了什麼事?陸雲昭心裡突突的,抬手在嘴邊打了個淺淺的哈欠。王家老爺平白沒了媳婦,不可能善罷甘休,明里暗裡地鬧。王家有人在朝中做大官,要不是陵王出面擺平,只怕這事輕易了結不了。
朝夕忍不住說:「公子回去休息吧,這幾天您著實累壞了,姑娘這兒有奴婢守著就行了。」
陸雲昭聞言,點了點頭要起身,床上的人忽然叫道:「哥哥!哥哥別丟下我一個人!」她邊叫著,手還在空中胡亂地摸索。陸雲昭只得握住她的手,柔聲道:「瀟瀟,哥哥在這兒,別怕。」
床上的人似得到安撫,又緩緩地睡去。她的臉色很蒼白,整張臉就巴掌大,瘦小得可憐,並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長相,卻很是清純。陸雲昭把被子往她的肩上拉了拉,想起她離開京城的時候,在馬車上哇哇大哭和朝他拼命伸出的手,就覺得恍如隔世。
陸瀟是懷兒與陸遜生的女兒,比陸雲昭小三歲。陸遜是陸雲昭的掛名父親,老實本分的小吏。郭雅盈死得很早,懷兒給陸遜做了妾,一直盡心地照顧著陸雲昭,直到她快病死的時候,為了不拖累陸雲昭,便把陸瀟送去了南邊,從此陸雲昭就沒了陸瀟的消息。
這些年他不是沒有派人找過陸瀟,但都沒有找到,卻忽然就在街上這麼遇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眼就看出來那是陸瀟,大概一起生活過八年,彼此親密無間。他還記得她剛出生的時候,因為懷姨奶水不足,她總是餓得哇哇大哭,但他一抱她,她就不哭了。小時候他被人用石頭砸得滿身是傷,她一邊哭一邊給他上藥。長大些,家裡的糧食不夠兩個孩子吃,他在長身體,她就餓著肚子,偷偷把自己的那一份留給他。
這孩子跟著他吃了那麼多苦,一天福都沒有享過,好在現在終於可以彌補些許了。
陸雲昭總是把曾經對他好的人牢牢記在心裡。所以無論如何,他要護著這個妹妹,再不讓她受一點苦。
朝夕關上格子門退出來,想去廚房裡弄些食物。她抬眼便看見一個黑色的影子站在院子裡,肅殺冷寂,像極了暮秋的殘風。
&統領。」朝夕走過去,抱拳行了個禮。她跟暮雨是陵王撿回來的孤兒,由玄隱一手訓練的。玄隱的身手,高不可測,殺人的手段更是陰狠毒辣。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卻對他敬畏若神,據說連勇冠侯林勛的武功都是他親手調教的。
玄隱的聲音很沉悶:「那位姑娘醒了沒有?」
&沒有。」
玄隱似乎冷冷地笑了一下,轉身欲走,朝夕大著膽子叫住他:「大統領,公子送出的信和京中送來的信是不是都被王爺攔住了?公子他……真的很擔心小姐的安危。」
玄隱沒有停下腳步,只冷冷地說:「做好你自己的事,其它的別多問。」
&朝夕垂頭,不敢再多言。
玄隱走出後門,對坐在轎子裡的人俯身說:「王爺,人還沒醒。不知是真病還是裝病,公子很擔心,一直守著。」
趙琛自嘲道:「沒想到這枚棋子的用處這麼大。他對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都比對我這個親生父親上心。不過也好。」
&子重情。」
&情如何能成大事?一個朱綺羅便壞了我多少籌謀……男人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