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夢中所臨的《宣示表》。
《宣示表》是鍾繇的名帖,傳鍾繇練字極勤,不論場合地點,有空就寫,有機會就練。與人坐在一起談天,就在周圍地上練習。晚上休息,就以被子作紙張,結果時間長了被子劃了個大窟窿。
不過《宣示表》原帖據說當年八王之亂時,王導將之縫在衣襟里攜之渡江,後送給了族侄王羲之,王羲之又給了王修。王修很喜歡此帖,死後將此帖同葬。
如今所傳這《宣示表》被認為是王羲之所臨的,並收入了宋室的皇家密藏《淳化閣帖》。
章越寫這《宣示表》第一個字『尚』時,就遇到了挫折,怎麼寫也寫得不滿意。
章越也知是自己筆力不夠的緣故。
不過幸虧有得是功夫。
書法一道除了天賦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功夫。鍾繇練字不是極勤嗎?甚至睡覺時,也用手指在被單上劃,以至於被子都破了個大窟窿。
但鍾繇再勤奮,有自己這麼閒嗎?
在此練字,章越運筆運力都與平日無二。
平日讀書章越在此呆上六個時辰是受不了的,故而大多時候只讀五個時辰。如今章越逼著自己寫六個時辰的字,就如此堅持下來。
並且章越打算以後先讀書兩個時辰,再寫字兩個時辰,最後再讀書兩個時辰,長此以往將六個時辰練滿了再退出去。
晚上下了一夜的秋雨。
次日章越一覺醒來,屋內水盆都已是盈滿了雨水。
茅屋漏雨的場景早已家常便飯了。
章越順手往床邊的土盆里蘸水在案几上寫下了『尚書宣示孫權』幾個字,一見之下果真筆力有略微的長進。
一旁郭林正好洗漱回來,看見章越如此勤奮練字,也覺得是個好辦法,然後也伸指往床邊土盆點去寫了幾字後不明,又放在舌尖一點
郭林和章越穿好衣裳,喝了兩碗清粥即前往章氏族學。一路上,章越見到郭林頻繁伸指往樹皮上蹭,不知何故
他們從後門入了族學。
昨日他們從正門走時,已弄清楚章氏族學大致結構。
大門入內後左首乃教授,講師的住所,右首則是學生的齋宿之處。往北過了一道門,即是晝錦堂,前後都是迴廊,中央一座硯池,院中遍植楊柳。
晝寢堂後中央是射圃,西北乃庖廚,東北則是學倉及書樓。
建州府學及浦城縣學都專門的謄錄所,作為傭書之用,而建州府學甚至因地制宜,還自己刊印書籍牟利,收錢以助學糧。
今日他們就從西北角小門入,這裡是廚子出入之處,經過射圃時,又見不少族學學生早已在此習射。
宋朝的讀書人還是有漢唐古風的,南方人習射,北方人騎馬。
隨即二人來到閣門,管閣的職事給二人開了門。
閣門內是學倉與書樓,平日一名職事兼管著。
這名職事是個五十餘歲的小老頭,板著張臉,一副生人勿擾的樣子。
「汝等即是來抄書的?」
「是。」郭林恭恭敬敬行禮。
「嘍,就是此地。不許上樓,不許在閣內喝水點燭。出閣門前必須與我通報,方允離開,就是出恭也需如此」
郭林道:「是。」
「在此一切都是我說的算,爾等不可異議,否則趕出去!」職事狠狠地放話。
書樓有上下兩層,他們在書樓下層抄錄稿子。書室十分狹小,只擺了兩張矮案,葦席及筆墨紙硯。在這裡抄上一日書身子肯定受不了。
職事又吩咐了幾句話,上樓取了本書,將門給鎖了即離去。
面對一桌案的筆墨紙張,章越此刻感同身受地明白班超為何當年投筆喊出了那句『大丈夫安能久事筆硯』。
章越先研墨倒水作準備的功夫的,一會職事來此,拿了一疊稿子讓郭林抄錄,而章越卻並無一稿。
章越愣了一會心道:「這算什麼?」
傭書是按頁數日結,若自己不寫一字,豈非沒有收入。
「師兄,可要幫手?」悶坐半響,章越向奮筆疾書的郭林問了一
第二十五章 君子厚德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