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如晦,午後的一道驚雷響過。
大雨便這麼鋪天蓋地地降臨汴京城。
章越從午後的小憩中被雨聲雷聲所驚醒,他做了一個噩夢,夢見章直身上鎧甲上扎著無數的箭矢,趴在懸崖峭壁的邊沿上向自己呼救。
而章越自己使盡了全身氣力,想要將他從懸崖上拉上,最後卻功虧一簣。
一名西夏的將領一箭射中了章直的後心,令他墜入無限的深谷。
章越想到這一幕,從床榻上驚醒,身上額上都是汗水。
這夢境的感覺實在太真實了,令他不由覺得這並非一場夢,而是某種的預兆。
看著窗外的大雨,昏暗的天空,令章越心情沉悶,他從榻上起身來,看向桌案上的軍報。
伐夏的兩路大軍都斷了音訊,鄜延路沒音訊已是十二日,天子則命河東軍從麟府出發救援,而涇原路兩日前也沒了音訊,涇原路經略使沈括和環慶路經略使俞充帶兵接應。
而偏偏官家又在這時候病了五日不朝,眾人揣測官家是不是身體出現了什麼疾痛?
現在這場兩路伐夏的消息,已是傳得汴京城中公卿皆知,上下都是充滿了憂心。
朝廷邸報里對於西北兵事的消息一個字都看不到。
但不妨礙,謠言已是傳得滿天飛,什麼兩路大軍全部被殲滅啊!什麼西夏已打到了延洲,甚至已兵臨永興城下。
至於老百姓們也是充滿了戒備警惕,譬如昨日之前在甜水巷抓了好幾個西夏細作,被數百百姓們集體押入開封府中。
後仔細一查原來是幾個商人,買賣了西夏走私貨物而已。
章越更聽說洛陽那邊司馬光等大臣們一併抨擊這一次朝廷用兵西北之策。
戰爭是一柄雙刃劍,你打勝了可以壓制或化解很多問題,但若是打敗了反而加速爆發出很多問題來。
歷代統治者戒於此,總結出了只要不去獲得就能夠不失去,那麼閉關鎖國就可以解決問題。
其實在沒有外部輸入的時候,沒有任何帕累托改進的空間時候,零和博弈的殺傷和消耗無法停止。
那時候黨爭永遠只會暫停,不會結束,直到折騰到整個國家毫無生氣。
特別是如此新黨和舊黨的黨爭,之前由官家親政後稍稍緩和,但隨著這一次伐夏之事又重新暴露眼前。
外人言蘇轍登門拜訪。
章越當即見了,卻見蘇轍一見面即道:「章相公,救救我兄長吧!」
章越驚道:「何事?子瞻兄之前不正因徐州治洪,而受朝廷嘉獎嗎?」
蘇轍雖慌不亂言道:「章相公,此要問蔡確了。有傳聞蔡確欲進參政,故許諾知雜李定,御史台中的舒亶,何正臣都是蔡確,李定二人的黨羽。」
「他們必是受了蔡確指示!」
章越道:「此事是誰告知的你?」
蘇轍低聲道:「是,駙馬王詵!」
章越看了蘇轍一眼,蘇轍低下頭來。
章越道:「王詵畜養小妾,刻薄公主,連累公主病重。陛下對其甚恨之,若非顧忌兄妹情面我曾多次與子瞻言,少與王詵往來」
蘇轍道:「我兄長說王詵雖風流,但觀其詩畫,不失為君子。」
章越無語,蘇軾又是『天下無一個不好人"的一套,什麼朋友都交往。
明明這王詵讓天子討厭至極,人人都對他避之不及,但蘇軾依舊與他往來不斷,絲毫不看皇帝的心意辦事。
當然王詵對蘇軾也很感激,這不冒死給蘇軾,蘇轍兄弟通風報信。
章越對蘇轍道:「要逮捕一名郡守,不是蔡確一
言能夠斷之,而是出自天子之意。再說一個王詵,尚不至於令天子如此大動干戈。是不是還有他故?」
蘇轍道:「兄長之前往湖州赴任時,似上疏言辭令陛下不滿,另外他到任湖州聞西北用兵,作了幾首詞。」
章越聞言氣笑,這個時候還反對西北用兵,沒看見連自己都改弦更張了,轉而支持天子了。
更何況自己現在不在朝中,一旦出了事,連給你說句公道話的人也沒有。
一千七十八章 西北軍報至(感謝書友老老鴉上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