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華來到寵物店之後,雖然止步於小小的浴室,但是她的耳朵很靈敏,無論是一樓還是二樓發生的事,她都能聽到,甚至連外面街上發生的事,也逃不過她的耳朵。她能精靈們說話、打鬧,但是從沒聽到過它們哭泣,而自己一言不合就哭鼻子,雖然有時候是假哭,但傷心往往是真的。
她不明白,為什麼它們總是那麼快樂呢?
兩貓一人得知了她哭泣的原委,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對於這個問題,沒有誰比張子安更有資格發言,他意有所指地說道:「你錯了,很多時候並不是不哭,而是強顏歡笑而已。你認為自己受了很多的委屈,但實際上,大家誰都有各自不同的苦惱和一言難盡的經歷,只是大家都很堅強,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世華面露懷疑,「我不信,我連這間寒酸的浴室都出不去,像被判了無期徒刑和囚徒一樣,外面的大千世界只能幹看著,還能有誰比我慘?」
「被困在一間浴室里就很慘?你至少還可以看風景和玩手機。」張子安嗤笑一聲,「那如果被困在一個暗無天日的鐵盒子裡,生而復死,死而復生,經歷無數生死輪迴,卻始終看不到解脫的希望呢?」
世華錯愕地呆住了,還有這種事?
她以為自己被困在浴缸里已經很慘了,但是想像一下,如果被困在黑暗的鐵盒子裡,還要反覆經歷生與死,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論慘的話,比她慘多了。
「還有,你曾經體驗過被關在更狹窄的狗籠里、周圍全是臭烘烘的狗屎、吃的東西比豬食還不如、稍微不令主人滿意就要挨皮鞭的感覺麼?而當你好不容易離開狗籠,卻被逼著要扮演其他同類的角色,終你一生無法以真名示人,更談何在世間燦爛芳華?」張子安進一步說道。
世華更加震驚,如果她過著那樣的生活,還不如乾脆一死了之。
「你至少有手機可以玩,有風景可以看,你能想像被迫每天24小時渾渾噩噩地在鍵盤上打字,只求打出來的字母能恰好組成有意義的單詞的生活麼?」
「你能體驗到身患重病與所愛的人分別,但當重新復活後卻又因為種種原因永遠不能與其再次相見的感覺麼?」
「如果你深愛著一個人,但是卻被這個人出賣,當作替罪羊,然後被活活摔死在台階上,這比你的生活又如何?」
張子安一條接一條地述說著,每一條都令世華汗如雨下,她總是認為自己是最悲慘的,全世界都應該同情她,所有人都應該補償她,但事實呢?她的生活和經歷與那些事比起來,已經算是幸福多了。
他的目光轉到菲娜,正要開口繼續說,卻被它兇猛地擺出飛機耳,呲牙探爪作勢威嚇,只能把話又憋回肚子裡。
老茶也微笑著微微擺頭,張子安知道它的意思是老朽的那些陳年往事休要再提,過去的事就讓它們隨風而去吧。
「它們經歷了這麼多痛苦的過去,但今天卻依然笑對人生,沒有怨天尤人,沒有試圖去報復誰,雖然它們絕對有那種能力……難道你不覺得它們是很值得欽佩的麼?」他最後總結道,既是教育世華,也是藉機抒發心中的感慨。
世華又哭了。
張子安看到她的眼淚滴落浴缸時還嚇了一跳,老茶和菲娜更是同時後退兩步,以為她又要以超聲波來哭泣,不過還好她似乎只是默默垂淚,沒有哭出聲。
她這次不是因為自怨自艾而哭,而是因為感動和愧疚而哭。
張子安稍等片刻,問道:「我記得你早上的情緒還是不錯的,為什麼好端端的突然哭起來?」
早上起來洗臉的時候,他看到世華的情緒雖然談不上很高漲,但至少還是比較平靜的,為什麼毫無預兆地突然哭起來?總得有個原因吧。
世華吸了吸鼻子,抬手指向牆壁,那是起居室書桌的方向。
「我正在玩手機,突然聽到非常非常哀傷的鯨歌,雖然聽不太懂,但那歌聲就像是攥住了我的脖子,令我幾乎喘不上氣來……整首歌,從頭至尾,似乎是在一直述說著孤獨,如同茫茫天地間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就算尋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同類……聽到這首歌,我一下子就想到我自己……」
世華哽咽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