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在寧缺身前,弦是松的,天下這把巨弓的弦卻已經!繃的極緊,如風雪原野里發生的那幕畫面一樣,處處都在對峙,戰鬥隨時可能發生,誰也不知道世界開始毀滅的那一刻何時到來。
阿打是桑桑選擇的虔誠信徒,是金帳王庭最傑出的少年強者,所以他能感覺到萬里之外長安城牆上寧缺的目光,橫木立人和他的境遇相似甚至猶有過之,卻感受不到,或者是因為寧缺此時沒有看他,又或者是因為此時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太多。
神輦在陽州城的大街上緩慢地移動,雍美的神聖樂聲不停響起,清河郡的百姓們跪在街道兩旁,看著神輦的目光格外熾熱,神情格外謙卑——這些熾熱和謙卑或者來自虔誠,或者來自畏懼,無論哪種,都是橫木願意看到的,他也只想看到這些。
隔著神輦的幔紗,看著跪在後方的那七名清河郡諸閥家主,想著先前召見那些人時的談話,橫木的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絲冷冽的笑容,默然想著對待螻蟻,哪裡需要太過操心?
不管你們在想什麼,都不用再想,因為神殿會幫助你們思考,你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執行昊天的意志。
這是先前橫木立人對諸位家主說的唯一的話,然後他漠然地揮揮手,就像驅趕真的螻蟻一般把這些人趕走,在數十名神官和更多西陵護教騎兵的拱衛下,向陽關城外走去。
他帶著浩浩蕩蕩的南晉水師和強大無匹的神殿騎兵,自南而來,有些不穩的清河郡,在他毫不掩飾的輕蔑態度和殺意下,很快便重新穩定下來,那些隱藏在黑暗裡,準備配合唐人行動的年輕人,也在神殿執事們的搜捕下紛紛死去·或者逃亡。
現在他的神輦離開陽州城,自然是向北方而去。
長安城就在那個方向。
崇明也在看著長安城,只不過是不同的方向,從成京城望過去′長安在西方,在太陽落下的地方。
如今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為質長安十載的崇明太子,而是燕國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但對那座城的感情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沒有懷念,沒有感慨,只有無比的厭憎以及······畏懼。
在他身後,數年前被唐軍毀掉的燕國皇宮正在重建·依靠從唐國拿到的戰爭賠款,美侖美奐的宮殿群不停從廢墟里新生——此時的燕國都城,熱火朝天·欣欣向榮,從官員到民眾都很驕傲。
他卻還在畏懼。
他在長安城裡生活了很多年,他知道唐國是多麼的強大,他知道唐人從來不會忘記仇恨,他知道李漁在想什麼。
他更知道,如果唐國真的緩過勁來,那麼燕國根本無法抵擋對方的鐵騎,身後這片剛剛重建好的宮殿,會在很短的時間內·重新變成一片廢墟,而李漁絕對會給他難以忘記的報復。
三年前,唐國重新組建了東北邊軍·將軍府依然設在土陽城,和過去相比,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崇明卻明白,這支新建的東北邊軍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毀掉燕國。
崇明不敢奢望憑藉燕國孱弱的國力便能抵抗唐軍,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西陵神殿的身上,寄托在自己兄弟的身上。
正因為如此,他不顧國內臣民的反對,堅定地執行著西陵神殿的命令·從自己子民家裡搜刮出最後的糧食,不停輸送到荒原上·送到那些世代為仇的左帳王庭貴族手裡。
只有左帳王庭的騎兵越來越來強大,才能抵抗住更北處的荒人部落,大戰暴發之時,才能援燕抗唐。
崇明本來以為,自己和自己的國家付出了如此多,東帳王庭即便不能在短時間內對唐國形成威脅,至少可以保證燕國擺脫荒人的陰影,然而誰能想到,局勢的發展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為什麼?為什麼數年前荒人部落已經被神殿聯軍打殘了,還能苟延殘喘到現在?甚至還似乎開始慢慢恢復強大?
這個困擾著燕國君臣,也令神殿感到極度警惕的問題,隨著荒原上更多信息的回流,得到了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有個幽靈。
有個幽靈在荒原上飄蕩,身影很嬌小,卻像魔王一般恐怖,無論是漫天的風雪還是噬人的黃沙,都無法阻止那個幽靈。
左帳王庭法力最強橫的大祭司,
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三十二章 書院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