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天天的走哪都在揮劍,又是做什麼用?」樵夫咧嘴一笑,濃密的大鬍鬚中間,露出來潔白的牙齒,與白皙的皮膚一樣,每次都讓李天照覺得奇怪。
一個天天砍樹的樵夫,怎麼就那麼白呢?
「我是練功啊!」李天照回答的理直氣壯。
「那你就沒想過,我也是在練功?」樵夫看著他的眼裡,笑意濃濃。
「……有道理,誰說不能砍樹練功?」李天照不禁笑了起來。
他自己練功本來就挺奇怪,步法讓他處於旋轉移動的狀態,因為他琢磨著,靠這種旋動,本身就能讓身法實現『最快的曲線』奇效,如此一來,看著他的身法動作總是很大,其實配合劍的動作,又總是比追求最小距離和動作的路數還更快。
如果身法和劍法這麼般配的練純熟了,他相信戰鬥力會提升到一個嶄新的程度。
只是,並沒有那麼容易。
比直線更快的曲線,不止一條,但如何讓自身總是能達到或者無限接近於最快的那條曲線的路徑呢?
這本來就很難,必須反反覆覆不斷練習各種招式動作。
但更難的是,外界的環境,譬如地形,譬如障礙物,甚至於風力的大小,強弱,方向,都會導致每次次動作中的那條最快的曲線發生變化。
即使站在同一個地方,揮動一樣的動作,風向,風力,都會讓最快的曲線路徑有所改變。
他必要反反覆覆,無止境的練身法和劍招,還得注意力集中的掌握各種環境,氣候影響下的最快曲線的變化規律。
實際上這有些過於追求完美,因為李天照只要做到比正常的直線更快,就夠了。
但他卻不滿足於此,因為他心中有個假想敵。
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擊敗母親的那個仇人時,那個人如果也深知曲線可以更快的奧秘,那麼,他憑何以勝?
他只有極儘可能的讓自身每一次身法變化,每一劍都達到最接近完美的曲線狀態,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他一直在練,步走時既練了身法,又練了劍招,在無止境的重複洗鍊的過程中,追尋那一條條最完美的曲線。
樵夫說他總在練劍,原本也是這樣。
李天照看樵夫抓著斧頭走向另一棵樹,舉起又砍下去。
換了平時,他也就不打擾了,但最近他實在挺孤獨。
平時巡走,經過九戶人家時,逗逗小孩,跟婦人們閒聊一會,總還有人說話。
現在沒有別人了,他只能對空氣說。
百山鎮,除了他,也就樵夫這一個活人了。
「你到底住在哪?村里那幾戶人都認識你,但誰也不知道你住哪裡。」
「群山之中,雲深之處。」樵夫呵呵笑著,還是不說明白。
「人都搬走了,百山鎮就剩你我兩個大活人,你住再遠,我也有閒心去找你聊天說話,搭夥一起吃飯更是不悶。」李天照隨意步走,揮劍,嘴裡說話,卻沒耽擱練功。
樵夫砍著樹,回答他說:「生命原本孤獨,早適應早好。對於習慣了孤獨的人來說,最可怕的是突然多了個伴,而這個夥伴,又註定會在未來某天離開。得而復失,比不曾得到要痛苦的多。我看現在這樣就挺好,偶爾遇到了聊一陣,見不到了也無需記掛。」
「聽他們說,你在百山林里很多年了,到底經歷了什麼痛苦,才能這般?」李天照很是感觸的說:「我爹娘戰死後,就一直勤奮苦練。喜歡的女孩我不能靠近,小夥伴們玩耍我不能參與,大傢伙扎堆的活動我沒有參加。心裡時刻都記著,我不能鬆懈,要苦練,將來才有本事更快踏入武王殿復活他們。」
樵夫聽著,沒覺得意外,李天照這般突然置身於孤獨里的人,會反常的談論心裡話,並不奇怪。
「那時候我也覺得孤獨,但我以為自己不怕孤獨。來了這裡,我自覺調整的很快,直到人都走了,我才意識到,過去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孤獨。每天吃飯的時候我還看到村裡的大家,聽他們說話,也會跟他們聊聊。最近連人都見不到,人聲都聽不到了,這才是真的孤獨,那滋味簡直難熬!」李天照很不喜歡這種失控的脆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