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聞人久回了東宮,甫一下落轎,還未入殿,就聽得他殿內侍候的一個小太監一路小跑了過來,附耳對著張有德低聲說了些什麼。張有德略一點頭,快步走過來彎腰對著轎子裡的聞人久輕聲道:「是世子爺回來了。」
三月中的時候,洛驍從平津侯前去軍營練兵,一去就是近半月,這會兒倒是終於回來了。
聞人久微微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從轎子裡走出來,淡淡地對著那小太監道:「在前頭帶路。」
小太監忙應了一聲,上前幾步帶起路來。
大約是等的時間久了,洛驍倒是沒在大堂,反而是去了他平日留宿的偏殿休息去了。聞人久去的時候,那頭已然躺在榻上正安睡著。
聽到這頭傳來了些許聲響,那頭倒是倏然就睜開了眼,深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銳色,瞧起來警覺而清醒,竟無半分酣睡方醒的惺忪。只是過於銳利的眼神在看清來人時,卻是不經意地就柔和了起來,掀開身上蓋著的薄毯,起了身坐在床榻旁,瞧著聞人久笑了一笑:「回來了?」
聞人久「嗯」了一聲,坐在洛驍對面的椅子上,隨口道:「早朝後去蝶太妃那裡小坐了片刻,是以回來的有些晚了。」看了看那頭略有些青色的眼底,問道,「練兵是遇上什麼難處了?」
洛驍一笑,搖頭道:「不過是嘗試了一些新的訓練方式,一時間有些未能適應罷了。之後稍做休息便可,殿下無須擔心的。」看著聞人久,又問道,「聽說白日裡二皇子殿下已經帶兵從闌澤回來了?」
聞人久為自己沏了一杯茶,雙手捧著茶盞點頭道:「白日裡已經上朝了。」
洛驍走過來,坐到聞人久身旁,也倒了一杯茶,低聲道:「只怕二皇子這一仗,打得是甚是憋屈罷。」
聞人久側頭睞他一眼,道:「你心裡倒是明白。」
洛驍便搖了搖頭,笑著嘆氣道:「左右我與二皇子都是武將,二皇子的心思如何便不能說十分,但是我卻也能猜到一二。同為出征,我是率軍北上抵禦外侮,他卻是帶兵南下鎮壓百姓,雖都是勝了,箇中滋味差別之大,卻也叫人不得不覺得難堪。」
在大乾的幾個皇子之中,二皇子聞人渚最是驍勇善戰,自十七歲領兵起,也大大小小參與了多次征戰。在前世之中,他與聞人渚同為武將,接觸的自然也要更加頻繁一些。
雖說無論是從聞人渚過於強大的外戚還是從他本身的性格來看,他從不看好他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帝王,但是作為一位將領,無可否認,聞人渚是極出色的。
他的心中有大乾,也有百姓。
只可惜,他在朝中收穫的羽翼太多,與之相對的,束縛拖累也就越多。且又有淑妃在一旁處處干涉,若是不能當斷則斷,及早處理完這些隱患,只怕他日後的下場也不會比前世被聞人安逼得孤軍奮戰、最終戰死沙場來的更好了。
聞人久抿了一口茶,道:「只不過闌澤一事雖然暫且算是壓下了,只是以暴制暴終究治標不治本,日後怕是還會要繼續生事。」
洛驍苦笑:「只怕不止是闌澤。」
若是他的記憶無差錯,大乾自去年年末始,災害不斷。北旱南澇,五年內未曾好轉。屆時只怕整個大乾失去棲息之地的流民將不下百萬,各地的暴、亂也會層出不窮,內亂不止,外患將至。自此大乾將撕開表面的光鮮,正式進入衰落時期。
只是這話又如何能說?
聞人久卻沒想到洛驍心中那些起伏波折,只是點頭道:「歲前北方幾處便已經因大旱而有逾三十萬難民南下,卻不曾想大旱帶來的隱患還未根除,緊接著便是雪災。」
微微蹙眉,一雙眼深深地瞧著遠處的某一個點,道:「大乾的國力早不如前,且四方對中原正虎視眈眈。若是開春後風調雨順,尚且能夠暫緩百姓對官員以及朝堂的不滿,一切至少表面瞧來相安無事。
但假若天不佑我大乾,天災持續下去,不出十年,大乾國力只怕保留不得十之一二。且若加之北域、南疆此刻與之兵戈相向,屆時大乾必將危矣。」
洛驍心中巨震,低垂著眉眼緩了片刻,才將聲音恢復如常,瞧著茶盞之中浮沉的茶葉,笑了笑道:「殿下是否太過於悲觀了?」
聞人久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