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墜入深海里,無所依託,看不到光亮,窒息的感覺幾欲奪走意識。恍恍惚惚地,卻依稀能聽到一些聲響。那是從遙遠地方傳來的,悠長而寂寥的風聲。
樊禪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片廣闊無邊的白色里。
覆雪一般蒼白的地面,岩石,山峰……甚至四周稀疏的草木也都是白色的,唯獨一條潺潺從遠處山隙間流淌過來的河水,還有頭頂上方的浩瀚蒼穹如潑墨一般,是純粹的黑,不參一絲雜質。
這個世界簡單幹淨,只有兩種顏色。黑與白卻如此分明,到了偏執的地步。
樊禪閉目凝神,站起身來,捂住心口長長地喘息了幾下,才緩解了些許胸腔中的壓抑。然而四肢百骸都騰升疲憊,仿佛被抽乾了力氣。
自己如今是在那銅鼎里了麼……可是勾月呢,她又在何處?
一想到勾月的處境樊禪便心急了起來,開啟天眼環視一周,卻什麼也看不清楚,最後只能憑著感覺沿水岸往前走去。
入目皆是空曠荒涼的景色,沒有一個人影,沒有半點聲音,沉寂得甚至連自己的腳步都聽不見。靈力源源不斷地從身體裡流失,她如同離岸之魚,不知道自己能夠支撐多久。
終於,繞過了一座筆直陡峭的山,視線就豁然開朗了。前方出現一面廣闊的湖,延綿天外。有一道白衣背影站立在岸邊上,被那濃郁的黑色襯托得鮮明。
是勾月!
樊禪眸光一顫。然而還未及生出欣喜,就見著頭頂上空的漆黑中出現了一個刺目的光點,漸漸放大,變形。隨著一聲清唳劃破長空,終於現出了原本樣貌。
那是一隻全身浴火的巨大玄鳥。尾翎長垂,光芒照耀天際,張開的羽翼在地面上烙下大片陰影,美麗而神聖,叫人敬畏。它盤旋逡巡,繼而俯身向下,緩緩朝著白衣人所在的地方飛去。
神鳥引渡,元神合而唯一,浴火重生,棄心絕愛……終化為魔神!
眼前的場景讓樊禪想到了曾經在古籍里看過的句子,心頭陡然揪緊,恐慌驚懼頓時像燎原之火蔓延過五臟六腑。
不……
「阿月!」
「快離開那裡!」她驚聲呼喊,卻好似有什麼堵在了喉嚨里,聲音未及傳遠便倉促消弭了。身體被無形的力量阻擋糾纏,稍有動作立即颳起電流,在耳邊劈啪作響。
而那頭的人毫無反應,好似根本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眼見著上空玄鳥一點點往下,她心急如焚,再顧不得周身刀割一般的劇烈痛楚,拼了命地奔走過去,一步一步艱難地靠近那抹皓潔無暇的身影。
「勾月!」
這一聲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顫抖而悽厲,全然不似原本的音色。她終於擺脫束縛,喘息著走到了她面前,卻快要站立不穩。
白衣人轉頭看過來,一瞬的詫異過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就只剩下驚人的冰冷。
「你是誰。」空聲入耳,不帶任何情緒。
迎面而來的寒意就這麼刺進骨髓里,撲滅了所有的熱切。女子並無其他動作,只清清冷冷地立在那兒,卻縹緲出塵得好似天邊皎月,叫人無法觸及。
樊禪怔然睜大了眸子,聽見自己內心某處崩塌的聲音。
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了,原來這裡不是鼎中的幻境,而是勾月內心裡埋藏得最深的那片死角。一個她自己走不出去,別人也闖不進來的地方。而眼前的這個女子,是勾月封印起來的另一面。
化為魔神,棄心絕愛……如若今日勾月真的與之合而為一,要徹底將她忘記,她該怎麼辦?
樊禪不敢再想下去。她看著面前人熟悉的眉眼,心情複雜焦灼,酸澀難忍,卻仍然無比堅定地回答:「我是你的未婚妻子。你的愛人。」
「愛人?」勾月眼眸微微一眯,忽而笑意淡漠。衣擺扶風,化開一片寂寥蕭索。
「我以為沒人進得來這裡。你能進來,可見不一般。然而你又怎麼會是我所愛之人呢。」她用平靜得近乎冷情的口吻說道:「因為你是仙,而我為魔。」
樊禪怔了怔,心頭刺痛:「仙和魔說到底又有何區別,正邪善惡,唯心而已。這世間有什麼不是執念。」她直直望進勾月的眸子裡,「難道因為這所謂的身份殊異,就不能在一起
八十三黑與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