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的真切,卻總有縷縷虛無縹緲之感;身後原本也有燈火照亮,也許是賀樓岱欽的氣勢太過沉重,李落身後照來的光竟然扭曲了起來,不見亮,反而透著絲絲黑暗,就依著李落略顯單薄的身軀為界,前為明,後為暗,而李落不偏不倚,恰恰身處明暗之間,踏一步為陽,退一步為陰。
大羅刀法,陰陽訣。
賀樓岱欽氣勢洶洶的重壓在李落身前緩緩停了下來,幾息攀升之後慢慢平復,歸於平靜。殿中諸人宛如困水的魚兒,這才小心翼翼的呼了一口氣,眼中皆有震驚,多是看著平靜自若的李落,沒想到這個清秀的少年郎竟然能分毫不讓的抵禦如此駭人的氣勢。
最震驚的當屬酒娘,如果之前只是驚訝於李落的心計和城府,此刻則更加驚懼李落的武功,鬼市中能硬抗賀樓岱欽的聲威而不會落在下風的屈指可數,就算有,也未必能像李落這樣不溫不火。除了忌憚和驚懼,酒娘眼中還暗藏這一分憂愁,只是不知道憂從何來,愁向何去。
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最是兇險,就像站在萬丈懸崖邊的人,狂風如刀,稍有不慎就會跌進深淵,屍骨無存。
李落恰是懸崖邊的那個人。
半刻之後,風停雨歇,賀樓岱欽大笑一聲道:「本尊半生所見,堪有能比得上李少俠的,本尊不得不佩服。如此年紀,就有這樣不容小覷的心性和定力,本尊倒是有了惜才之心。」
李落輕輕搖了搖頭,含笑不語。
「來人,帶他進殿。」賀樓岱欽斷喝一聲。
連江躬身領命,離殿時看了李落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忌憚,能讓賀樓岱欽改變心意的人委實不多。少頃,殿外進來兩人,一前一後,後面正是多日不見的錢義。
錢義看見殿中席間的李落,先是一喜,而後心中一沉,如果連李落也陷在往生崖,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錢義剛要走向李落,便被身前的連江擋住去路。錢義雙眉一揚,面罩寒色,冷冷喝道:「讓開!」
連江冷哼一聲,漠然看著錢義,沒有讓開,也沒有回言的意思。
錢義面沉似水,不過卻沒有出手,含怒瞪了一眼酒娘。酒娘避開錢義的目光,側頭看向別處,任憑錢義眼中怒火熊熊,大不了來個眼不見為淨。
錢義剛一入殿,李落便瞧出異樣。錢義步履浮虛,氣息晦暗,應該是被人封了內力,自然不是連江的對手,逞強出手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錢義心性堅毅,寧折不屈,但絕非莽撞無智之輩,非到萬不得已不會做出不自量力的事來。不過錢義望去酒娘的眼神有些不對勁,而且酒娘的反應也有些古怪,好似有些心虛,還有點別的東西。
李落武功通玄,冰心訣更是洞隱燭微,不過女兒家的心思就算冰心訣大成圓滿,怕是也未必能洞悉其中三昧。李落心生狐疑,無意識的摸了摸鼻尖,一時竟將台上堂堂鬼市雄主晾在了一邊。
錢義見李落頷首示意,稍安勿躁,這才收回目光,向李落遙遙一禮,口呼公子。
李落點了點頭,問:「還好?」
錢義應了一聲,回道:「還好。」
李落轉身看著賀樓岱欽,抱拳一禮,誠顏說道:「多謝!」
賀樓岱欽不苟言笑,靜靜的看著李落。雖然沒有言語,李落也能察覺這位鬼市雄主心中的怒意,平日裡絕少有人敢頂撞他。
錢義暫無大礙,李落隨即收斂心神,過猶則不及,如果當真激怒了賀樓岱欽,刀槍無眼,就算自己能破圍而出,未必能護得了錢義周全。
「我在獸窟中遇見一人,他自稱孛日帖赤那。」
「孛日帖赤那!」賀樓岱欽一字一句的念了一遍。鬼殿中一片死寂,就在這個名字從李落口中說出的瞬間,一座石殿,頃刻間被賀樓岱欽無盡的殺意所掩蓋。
「不錯,他還曾說過一個名號,叫草海蒼狼。」
殿中諸人臉色大變,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投到了李落身上,有懷疑,有詫異,更多的是震驚。
孛日帖赤那與賀樓岱欽的淵源李落知道些,不過看著眼前眾人的神色,想必十餘年前那一場較量絕不像孛日帖赤那說的那麼平淡無奇。
「當真?」
「我不知真假,孛日帖赤那和草海蒼狼的名字都是頭一次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