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女睜開眼睛,看向樹下的虞期,這瞬間時間好像靜止了,周圍的一切都凝固在耳際,仿佛只有心跳和呼吸的聲音分外鮮明。
久姚只覺得餘光里瞧見什麼晶瑩的東西,她看向虞期,竟在他的眼角看到一顆滑出的淚。
久姚下意識道:「你們聊吧,我先迴避了。」
她走開,能感覺到身後虞期在望她,用一種感激的眼神。她沒有回頭,聽見蠶女哭著喚「虞期哥哥」,撲進虞期懷裡,兩人接著便說了很多。
久姚斷斷續續聽到一些,他們說了家中的事,他們的父親,族人,這些年的經歷……最後說到無赦,似還談到怨鬼借道的事。
對蠶女,虞期輕易就能說出無赦,可對她呢?卻撒了彌天大謊。
時間過去好久,久到久姚竟覺得這夏風變涼,才聽虞期道:「久久,過來。」
久姚走去,被他牽著手引薦到蠶女的面前。
儘管在夢裡,久姚見了蠶女好些次了,卻始終隔著層霧氣似的,顯得虛渺。此刻,她終於見到凝實的蠶女,她的眉眼肖似虞期,卻又因眉間那顆硃砂而顯得憂愁,帶著種悲涼的鬼氣。
久姚施禮,開口道:「蠶女娘娘。」
「久久,叫阿箏。」虞期輕拍久姚的肩膀。
對方畢竟是神祗,久姚小心看了眼蠶女,道:「阿箏……」
「久姑娘,謝謝你將哥哥帶來都廣之野。」蠶女道。
久姚笑了笑,斟酌著用語道:「我有兩個問題還不明白,不知你能否解答。」
蠶女點頭,「但問無妨。」
久姚便問:「這些年你都不曾找過虞期嗎?就算虞期不知道你成了桑蠶之神,你卻該知道他的。」
蠶女沉吟片刻,反問久姚:「久姑娘的下個問題,該是要問我,為何要給你託夢而不是給別人,對不對。」
久姚怔了怔,「是。」這阿箏竟然猜中了她的想法。
蠶女道:「我不是不願見哥哥,而是不能見。」
「為什麼?」
蠶女綻開一抹苦笑,「天帝不許我見,似是因為無赦的關係,具體我無法細問。他曾告訴我,待有緣人降生,自會將哥哥引到我面前。」
「那個有緣人,就是我?」久姚有點不敢相信。
蠶女點點頭,「如今看來,就是久姑娘了。」
「那……不是你主動給我託夢的?」
「不是。」
久姚失語,原來自己的那些夢,並不是阿箏送來的。
雖說久姚修為淺,但司宵也教過她,神界的事因果循環、瞬息萬變,不是她一個凡人可以去窺測的,她也窺不明白。是以,久姚沒再問下去,而是看一眼虞期,等著他開口。
虞期淺笑如水,眸底有著異常的興奮,只不過語氣還是冷靜鎮定的,「阿箏,要是哪日我無法再鎮守無赦了,我就把它托給你,你知道無赦的重要,別人我信不過。」
蠶女點頭,鄭重道:「哥哥放心,如真有那麼一天,哪怕我粉身碎骨,也將不負所托。」
虞期拍了拍蠶女的肩膀,道:「以後有事就派仙鳥來給我傳信,我自會過來。眼下手頭上有些事,要去一趟有施國,以後我再來看你。」
蠶女應下,看了眼久姚,那目光顯得意味深長。
久姚倒有些詫異,虞期好不容易見到阿箏,怎麼這就要辭別?她道:「我可以自己回有施的,虞期,你不多和阿箏敘敘舊嗎?」
「既已見到阿箏,往後便有的是時間了,反倒是你數個月未見到你娘,歸心似箭吧。」虞期笑道。
久姚忽覺得心裡一暖,不好意思道:「阿箏,等我把有施氏的事忙完了,定陪著虞期再來看你。或者……你和我們一起去?」
虞期眼中黯然道:「她去不了,這馬皮束縛了阿箏,她無法離開都廣之野太久。」
久姚心疼的看著蠶女,蠶女卻早已習慣了,眼中鐫刻一縷滄桑,憂愁淺笑,撫過馬皮。她的動作優雅而徐緩,從容卻無奈,虞期看在眼裡,目光中漸漸凝聚一抹堅定,說道:「阿箏,這馬皮,遲早有一天我會幫你剝掉的。」
蠶女展顏,笑如月破烏雲,「哥哥,我等著你。」
在去往有施氏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