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很冷,攜了雨水的涼意。
夏湘緩緩抬起手,將大拇指肚貼上刀刃,輕輕一滑。細嫩的肌膚被割裂開來,滴下血。
「小姐!」乳娘和丫鬟齊齊開口,聲音卻壓得很低,不敢妄動。
她們不確定一個小小的動作,會不會激怒車廂里這個黑衣服的漂亮男孩兒,會不會使得那把匕首瞬間割裂小姐的咽喉。
所以,她們擔心,害怕,心疼……卻還是不敢動!
夏湘皺了皺眉,感受到了拇指傷口處傳來的疼痛。男孩兒也皺了皺眉,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處的疼痛。
「乳娘,」夏湘目光明亮了起來,許是緊張到了極點,竟顯得神采奕奕:「待會兒有人過來,你就說府上小姐得了瘟疫,要去田莊修養。」
乳娘點點頭,夏湘便舉著滴血的拇指,在臉上一下一下,輕輕地點著……
男孩兒看懂了夏湘的動作,聽懂了夏湘的話,眼睛跟著明亮了起來。
能通過身後的馬蹄聲和上次夜雨里的追殺,在短時間內判斷出可能存在的危險。在匕首抵著喉嚨的情況下,依然冷靜地思考出了應對措施,這小姑娘……很不像個小姑娘。
「你……」
「閉嘴!」夏湘瞪了他一眼:「能把刀子放我身後麼?能老老實實躲在後頭麼?能閉上嘴巴不說話麼?想活命就聽我的!」
「……」男孩兒稍稍一愣,笑意愈盛。刀子都架脖子了,怎麼還這樣硬氣?就不怕對方一時惱火,真的抹了你的脖子?
乳娘和兩個丫鬟嚇傻了,若不是忌憚那把匕首,早衝過去捂住夏湘的嘴巴了。
夏湘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也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更不知道對面的男孩會不會一怒之下抹了自己的脖子。
可是,能怎麼辦?
刀子架在脖子上,可以不救這頭狼嗎?可以唯唯諾諾,張皇失措嗎?
並且,這頭狼崽子在笑,笑容無害又溫柔。夏湘心裡的恐懼漸漸淡化,不管是對於匕首的恐懼,還是對身後馬蹄聲的恐懼,似乎都淡化到了一定的程度。
所以……她揚起小手推了那男孩兒一把,像個小大人一樣吩咐道:「一會兒別吭聲,躲到乳娘身後去。」
乳娘和丫鬟瞠目結舌。
男孩兒沒有收刀,即便夏湘做好了一切幫助他的準備,他依然沒有收刀。
那把看起來並不怎麼鋒利的小刀轉而抵在夏湘的後腰,而男孩兒的身子卻依著夏湘的話,蜷在了乳娘的身後,藏得嚴嚴實實。
馬車還在不緊不慢地行進著,好像誰也沒有聽到身後的馬蹄聲。
捲起的灰塵透過帷裳進入車廂,乳娘、夏湘和丫鬟都被嗆得咳了起來。而乳娘身後的男孩一直保持著安靜,連呼吸聲幾乎都消失不見了。
馬車被迫停了下來,風揚起紗幔一角,夏湘看到馬車前方,有五匹高頭大馬傲然而立。馬上一水兒的黑衣人,也都……蒙著面。
其中兩匹馬踱至車廂旁。
周玉年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禮:「敢問這位兄台,為何攔路?」
黑衣人沒有說話,卻皺著眉頭盯著周玉年,打量了許久。另一個黑衣人則意味深長地望向木頭。
周玉年不緊不慢地說道:「車上是御史大人府上的千金,還望各位讓讓路,莫耽擱在下行程。」
「御史千金?」黑衣人皺了皺眉,走到車窗邊,一把掀起帷裳,冷冰冰的望了進去。夏湘連忙縮到乳娘懷裡,嚶嚶啜泣,順便將身後的男孩擋的更嚴實了些。
乳娘慌張地大叫了一聲:「啊!」
黑衣人瞧了瞧夏湘臉上的紅點子,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乳娘摟著夏湘,顫抖著說道:「小姐得了瘟疫,見不得風!劫財便給你錢,求您快把帘子放下!」
碧巧和採蓮也圍在乳娘身邊,抱作一團,一邊哭一邊顫抖。四個大活人將身後狹窄的空間小心地遮擋了起來。
車廂並不大,黑衣人隨意掃了一圈,再看到夏湘的小臉兒,終於厭惡地甩手放下了帷裳,轉身對身後同伴說道:「撤!搜!」
沒有人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不知是要搜哪裡?若搜這車廂……
夏湘的手心又冷又濕,儘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