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言在三人灼灼目光注視下,閒庭信步走到院裡來,走到葡萄架下。
「你是專程上門道謝的?」夏湘站起身,筆挺地站在戴言身前,一雙眼炯炯有神地望過去,正對上戴言眼中漫不經心的笑意。
「道謝自是應該,順便,想問姑娘要回我的匕首。」戴言微微一笑,不等夏湘開口,又雲淡風輕地說道:「後來,我想了想,那匕首既被姑娘拿了,便是緣分,贈與姑娘也無妨。只是,姑娘這絡子便送我好了,我的玉是黃色的。」
火生土,紅黃相生。
戴言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拎著一塊黃色的瑩潤玉石,笑容溫柔爽朗。
用個皺巴巴的破絡子,換個小巧鋒利的防身匕首,這買賣自然是合算的。若留著絡子,那匕首怕就留不住了。
夏湘將手探入袖筒,爽快地掏出絡子扔了過去:「……便送你。」
夏湘力道不夠,絡子本就是個輕飄飄的物件兒,隨手一扔全不著力,只扔出幾步遠。戴言眼疾手快,向前三個箭步,微微彎腰,一把抓住了半空中的絡子。
周玉年忍不住嘆了句:「好身手!」
聲音雖低,卻依然落入了李毅的耳朵,李毅那張秀美小臉兒頓時沉了下來:「凡事都要有個先來後到罷?」
戴言的目光越過夏湘,望向李毅的臉,不由暗笑。
上一世跟著大皇子,被自己打落塵埃的小白臉兒,這一世竟然小小年紀就敢跟自己爭女人了。
戴言越發覺得有趣,雖然夏湘在他眼中只是個有趣的小姑娘,算不得女人。
想起京都外官道上,木頭沉著臉扔下的那句「世子爺的女人,你不許碰。」再看看此刻李毅陰雲密布的小臉兒,戴言頓時來了興致。
「先來後到?」戴言眯起眼睛,笑容越發溫柔了:「幾日前,姑娘來田莊的路上,便拿走了我的匕首。似乎是我先來,你後到的。」
夏湘喜好清靜,見不得兩隻蒼蠅在耳邊嗡嗡。
「先生,咱們去後山蹲馬步,他倆誰先誰後,由他們爭去。」說著,夏湘拍了拍松花色小羅衫兒,兀自朝門外走去。
經過戴言身邊的時候,夏湘到底還是沒忍住,停下腳步老氣橫秋地說道:「小孩子,要懷感恩之心,懂得知恩圖報。」
戴言哭笑不得,兩世為人,被個八歲的小姑娘說教,還真是頭一遭。
周玉年還未動,李毅便跟在夏湘身後追了出去,出門前不忘狠狠瞪了戴言一眼。周玉年不緊不慢走到戴言身邊,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好聲問道:「在下周玉年,敢問這位小公子尊姓大名。」
戴言微微笑了笑:「我姓戴,單名一個言字。公子談不上,不過貧苦百姓罷了。我家就住在山下不遠處,也算莊上人。」
瞧著衣著打扮,確實算不上富貴人家。只是,這言談舉止,眉眼間自然流露出的自信與沉穩,便是寧王世子,也不及他許多。
周玉年市井中打混,閱人無數,自然聽得出,戴言三言兩語間流露出的一絲孩子氣,也儘是刻意裝出來的。
二人一路聊著,朝後山走去。
至於夜雨里的追殺,官道上的逃亡,細雨里的挾持,二人十分默契地對此隻字不提。不詢問並不代表不好奇。
夏湘、周玉年和李毅無一不好奇。可三人均懷著不同心思保持了沉默。周玉年觀戴言舉止,篤定便是問了也白問,絕對問不出有用的東西。李毅保持沉默,一是沒空兒琢磨戴言這個人,二來當著夏湘的面兒,他不願表現出半點兒對戴言的好奇。
至於夏湘,卻是不願跟這狼崽子有太多牽扯。
遠遠地,戴言便瞧見夏湘正在一處樹蔭下蹲馬步,就像一朵小松花兒,靜靜落在了樹影里。
而旁邊跟著夏湘一起蹲馬步的李毅,則十分礙眼。
戴言皺了皺眉頭,卻沒有理會,轉而對周玉年說:「周先生,我去山上拾柴了,咱們改日再聊。」
周玉年笑著點頭應了聲好,兩人一個朝山上走去,一個朝夏湘走去。
站在半山腰,戴言望著山下的夏湘,心想,得找個機會提醒提醒這姑娘,讓她離水邊兒遠一點兒,省著前世那白幡紙錢飄到莊上來。
隨後,他轉身向山頂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