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的雪總是給人一種綿軟的感覺,小小的軟軟的落在人的身上讓人毫無知覺,等你發現的時候卻已經濕了一身。青石板街沾不起泥水,雪輕輕的融化之後順著街道兩邊的水槽流向了地下,只是路面有些濕,不知道是下過雪還是下過雨。
綿軟的空氣中飄蕩著糯糯黏黏的歌聲,若有若無,不絕如縷,撓得遊人在這紅柳巷中流連忘返。這是建康的花街,也是天下有名的銷金窟。無論男女都難逃這滾滾紅塵。
紅柳巷最深處的宅院幾乎占了兩條街的位置,在建康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建起這樣大的宅子意味著不僅是富貴,更是實力使然。沒有高門,沒有紅牆,只是淺淺的圍,小小的扉,只在面向紅柳巷這邊開了個描著金畫著花前月下圖的大門,大門上的匾額不是富貴人家的什麼府邸,而是更加令人遐想的——關山月!
季紅奴輕撫鬢角側坐在八角亭中搖頭嘆息。花開也愁,落雪也憂,似乎百無聊賴,但誰又知道這個溫婉如玉的女子,心裡頭裝著一隻猛虎。於點點就坐在一旁烹茶,撫琴的姑娘名喚菱紗。各個絕色,天下難尋。可這冰涼的天氣,那琴彈出來的聲音是澀的,而心是苦的。
季紅奴玉手輕捻,把一碟小米磨麵做的糕點輕輕碾碎灑進了八角亭下的池中。雖是冬季,但這畢竟不是秦城那種落水成冰的地方,點點碎屑引得游魚爭搶十分熱鬧。
「你說這魚怎麼就不怕冷?」季紅奴憂心道。她有兩道漂亮的細眉,輕輕一皺,便是憂愁入心,惹人憐愛。
於點點咯咯直樂:「姐姐,這魚就算是在冰下面也是冷不死的。你可別操心它們,出來的時候讓你多披一件氅子,現在可是冷了?」
季紅奴抿了抿嘴:「點點,我家也在北方,那雪下起來樹都能給壓斷了。」
於點點直點頭。在關山月之中,她和季紅奴同是北方姑娘,卻有著南方獨有的溫婉可人。
噌,一聲輕響。季紅奴皺了皺眉道:「菱紗,該調弦了。」
「我看你還是別學彈琴了,多麻煩的。你看我就挺好,學這最新的煮茶,又能吃又能喝,關鍵是還暖和。不比你這強。」於點點說著揭開壺蓋抓了些許銀桂磨成的粉放進裡面,又把蓋蓋上。
「我看你這不是烹茶,像是在熬藥,什麼東西都往裡加。」季紅奴笑道。
菱紗挪了挪琴弦柱,緊了緊弦準備繼續彈。季紅奴道:「好了菱紗,你先休息一下吧。聽說今兒換了一個教畫的師父,一會兒過來,你把手彈壞了可怎麼辦?」
於點點笑道:「怕什麼,反正咱們也不畫,能看就行。」
「你呀,就知道偷懶。讓月主知道小心給你好看。」
「我才不怕,她要是敢打我,我下次就不給她烹茶了。」
菱紗一直坐在旁邊好似個冰美人,消瘦的容顏,卻有著堅定的眼神。她很少說話,卻可以稱得上是關山月中最努力的姑娘。這些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是在學習的時候,不過她們學的不是書院中的東西,而是能夠取悅男人的東西。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建康紅柳巷。
叮鈴,一聲輕響,這搖鈴的聲音意味著教習館中新的先生來了。於點點扔下烹煮的器具就準備跑,季紅奴一把把她拉回來道:「先把東西收拾了。」
「哎呀,我趕著去看看新師父,菱紗,你幫我收拾一下。」說著這靈活可愛的小姑娘一溜煙跑了。
季紅奴無奈地搖了搖頭。菱紗小心翼翼將這些昂貴的茶具收拾起來。她是這些姑娘中唯一一個經歷過紅塵疾苦的,這些價值萬金的東西在她看來都太過精貴,不敢毀傷,就連自己身上的衣衫也是受之不起。
「菱紗,你本家是哪兒的?」季紅奴笑著問。
菱紗搖了搖頭,她不願意說話,因為她說話的聲音並不好聽。她總是擔心自己說不好招來笑話。暗自要強的性格讓她緊咬牙關。這裡是什麼地方?紅柳巷,但這裡還是關山月。別看是風月之地,但是這裡的姑娘並非普通人能夠接觸,即便是修真世家也是很難進入,因為這裡的姑娘都是金冊氏族旁支末系的遺脈,都曾經是貴女,所以跟自己不同。她們在這裡的目的是為了應和天下金冊氏族子弟,聯姻攀附媾和,而自己只能淪為洩慾的工具,甚至隨時被處死。所以,她努力想要改變這命運,所以她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