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監察御史黃耳鼎去都察院上直。
黃耳鼎也是東林黨,不過只是個馬前小卒。
剛走出租住的小巷,抬眼就看到一群腳夫坐在街邊的蒸餅鋪前,一邊啃著熱騰騰的蒸餅一邊說著閒話。
看到黃耳鼎走過來,腳夫便刷的看將過來。
往常時,黃耳鼎也常在這家蒸餅鋪吃早飯。
但今天,黃耳鼎總覺得這些腳夫看他的眼神有些異樣,便不想跟他們坐一塊,當即低著頭從旁走過。
但是腳夫們的低聲議論仍舊傳入他的耳際。
腳夫甲:「聽說了嗎?高弘圖是一個大奸臣!」
腳夫乙:「真的假的?高弘圖不是東林黨人嗎?」
腳夫丙:「東林黨又怎麼樣?東林黨就不能是奸臣了嗎?」
腳夫丁:「就是就是,有些東林黨人可壞了,連他們自己人都整。」
腳夫甲:「小丁你說的是左光先那老匹夫吧?那老匹夫昨天晚上被勤王士子剝光了綁在驢車上遊街,真把他祖宗十八代的臉都給丟盡了。」
腳夫乙:「噓,你們小點聲,這就有個東林黨呢。」
再然後,十幾個腳夫便又齊刷刷的向著黃耳鼎看過來。
黃耳鼎便趕緊以袖掩耳,腳下也是不自禁的加快速度。
直到走出老遠,仍舊還能聽到身後蒸餅鋪傳來的罵聲。
黃耳鼎的臉色便垮下來,看來現在不光是高弘圖他們幾個已經身敗名裂,便是整個東林黨都已經身敗名裂。
走到來燕橋頭,忽然間聽到同僚陸朗的聲音。
急抬頭往前看,便看到陸朗漲紅了臉,正跟一群販夫走卒在爭論。
「你們別胡說!」陸朗紅著臉斥道,「東林黨內有奸臣這的確不假,像高弘圖、左光先他們幾個就都是奸臣,但大多數東林黨人都是忠臣,東林黨還是忠臣多,比如說姜閣老、張大司徒他們就是忠臣,還有本官……」
「你騙人!」一個童稚聲音忽然響起。
「柳麻子都說了,東林黨人都是奸臣,就沒一個忠臣!」
「柳麻子一個說書的,他說的話能信?」陸朗頓時急了,「本官乃堂堂七品御史,說的話難道還不比一個說書的?」
「那你是不是東林黨?」又有人問道。
「本官是東林黨。」陸朗點頭,又說道,「但是……」
然而話音還沒落,爛菜葉、臭雞蛋還有各種穢物便劈頭蓋臉的打過來。
「這人是東林黨,這裡有個東林黨,大家快來,打死這個東林黨,打死這個奸臣,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整個南京的民間輿論可能沒那麼快轉向。
但是鈔庫街、貢院街這一片的民間輿論卻已經率先轉向,幾乎是一夜之間,東林黨就從人人稱頌的忠良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陸朗居然還想嘗試著分辯,張口大喊道:「你們聽我說……」
然而一句話還沒說完,一包不知道什麼東西就準確的砸進他的嘴裡又裂開,隨即一種難以用筆墨形容的氣味便通過他舌笞上的味蕾反饋到他的大腦,屎!而且是狗屎!
陸朗當即伏地劇烈的乾嘔起來,幾乎把膽汁都給吐出來。
但是那些販夫走卒還有早起買菜的婆子仍舊沒有放過他。
各種各樣的穢物仍舊雨點般砸到陸朗身上。
得虧黃耳鼎冒死衝進去將陸朗拽出來。
不然真不知道會怎樣。
……
徐應偉從人群中鑽出,拐進一條小巷,來到一輛馬車前。
先是隔著馬車的側窗簾深深一揖,然後恭聲說道:「聖上。」
好傢夥,敢情馬車裡邊坐著崇禎,而剛才圍攻御史陸朗的這齣好戲也是徐應偉帶著幾個勤王士子暗中煽動起來的。
崇禎擔心會被人認出,所以沒有掀開車簾。
而是隔著車窗簾問道:「有貞,你不會覺得這做法下作吧?」
「當然不會。」徐應偉肅然道,「非常之時當行非堂之法,再說我們士子營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