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四更時分,扮作小六子的燕凌才悄無聲息地返回文華殿。朱由檢懸了一夜的心總算放下一半,急問幾件事辦得怎麼樣。
燕凌趕緊稟報:信王府和逍遙伯府那裡都已安排好。雖然東廠和錦衣衛在附近安排了不少哨探,但以燕凌的身手,又怎麼可能被他們發覺。現在二百名特戰隊員已經做好了戰鬥的一切準備,只要一聲令下,隨時可以行動。
逍遙伯周奎也準備明天一早就去南城兵馬司視察,他是正牌指揮使,又是皇帝的老丈人,那裡的其他武官自然不敢得罪。至於能不能在短短兩三天之內控制住這支兵力,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朱由檢最為關心的英國公府,燕凌在那裡潛伏了足足兩個時辰。英國公張惟賢一直將自己鎖在書房裡,雖然燕凌無法進入房間,但通過投射在窗欞的高大身影,也可以判斷出張惟賢是一直在書房中來回踱步,顯然心事重重。
朱由檢聽罷沉吟半晌,還是不能對張惟賢徹底放心。因為以張惟賢世襲公爵的身份,也許魏忠賢是不敢輕易動他;他當面斥責客氏,也可以看出他對魏忠賢和客氏是抱有很大不滿的。但現在自己要他做的這件大事等同於軍事政變,一旦失敗,全族都要粉身碎骨,張惟賢有沒有這個膽量?所以在感情上,朱由檢非常願意相信這位皇后推薦的累世勛臣;但要託付重任,還需慎之又慎!
很快又到了早朝時間,朱由檢只得起駕乾清宮。但一進乾清門,他就感覺氣氛有異。平時在乾清宮外廣場候宣的四品以下官員,別管有事沒事,總有個幾百號人。可今天卻只有稀稀拉拉的一百來人,大多數也是弓背縮脖,像極了要把自己縮入殼中保護起來的烏龜。
少數人則顯得焦躁不安,來回踱步,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大事發生。這其中就有前兩天力主客氏出宮的工部主事陸澄源,見朱由檢的鑾駕到來,他比別人叩頭更加用力,額頭在堅硬的漢白玉石磚上磕得梆梆直響,顯然心情極為激動。
「喂,你磕那麼大勁幹什麼?別把腦袋磕破了。」朱由檢忍不住失笑道。
陸澄源見朱由檢特意停下來對自己說話,更是感動得連連叩拜,哽咽著道:「臣敢不為陛下肝腦塗地!」
朱由檢頓覺詫異,怎麼陸澄源這勁頭倒像是要上刑場?
入殿升座後,幾十名四品以上官員魚貫而入,分列兩廂。朱由檢耐著性子等他們三跪九叩、山呼萬歲後,便問首輔黃立極:「怎麼今天來上朝的這麼少?」
這不過是隨口一問,黃立極的臉色卻極不自然,吭吭哧哧地道:「陛下,臣也不大清楚,可能…可能是生病了吧…」
「生病?幾百人一齊生病麼?」朱由檢笑道,「難道京師之中瘟疫流行?」
黃立極尷尬地笑了笑,卻退回班中把頭一低,看樣子今天是打算裝聾作啞了。
朱由檢正在納悶,怎麼幾位閣臣連那些無關緊要的禮儀等事都不奏報了?突然殿外大臣中有人高喊道:「臣吏科給事中陳爾翼,劾楊所修無知悖亂、構陷重臣,其前日奏摺,實為東林餘孽欲行翻案,請陛下明察!」
緊接著他就大踏步進入乾清宮,抑揚頓挫地念起奏摺來。辭藻雖然華麗無比,中心思想卻很簡單:崔呈秀等人是先帝奪情起復的,都是大大的忠臣。楊所修攻擊崔呈秀,就是攻擊魏忠賢,就是要為東林黨翻案。但是楊所修本人無知淺陋,必是受到其他人的唆使才上疏彈劾,所以必須嚴查東林餘孽,維護魏忠賢的光輝形象。
朱由檢裝作認真地聽著,心中早如明鏡一般。陳爾翼之前的奏章他也看過,此人與楊所修一樣,都是閹黨中的小嘍囉。前日楊所修以「丁憂」為理由參劾崔呈秀是試探,今天陳爾翼同樣是試探。只不過陳爾翼要直接一些,甚至近乎歇斯底里。
如果駁斥陳爾翼,則說明自己同情東林黨,閹黨就會立即警覺,自己這些天來的偽裝也就白做了;如果贊同陳爾翼,不但崔呈秀等人的地位得到穩固,閹黨還會以此為藉口再次打擊異己,實是一條毒辣的奸計。
而陳爾翼和楊所修都不過是閹黨的小卒子,誰為此事丟官罷職也無所謂;魏忠賢則躲在幕後遙控,進可攻退可守。
想通了這一節,朱由檢已經有了主意。待陳爾翼念完奏摺,他裝作不耐煩地道:「東林黨什麼的朕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