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在朝會上勃然震怒,把御案拍得啪啪響道:「王都、高賚明!你們參盧象升、袁可立、孫承宗是假,參朕是真!京師保衛戰的整體部署是朕做出的,你們反對亦可,為何事先不說,現在仗打完了才說?城池淪陷、百姓流離失所也不假,但總比讓韃子把他們殺了或擄走好吧?難道你們是言官,就可以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就可以在君前強詞奪理,毀謗有功之臣麼?錦衣衛!」
朱由檢「錦衣衛」三個字一出口,王都和高賚明登時嚇得面如土色,其他言官也渾身一凜。誰不知道皇帝叫錦衣衛,就是要拿人並打入詔獄?
這時閣臣錢龍錫忙出班奏道:「陛下且請息怒。王都、高賚明二人之參劾,臣亦不以為然。然我朝祖制,言官只要是在朝堂之上公議參劾,不論對錯,其本人無罪。二人只是出言不謹,並非存詆毀陛下之意,陛下稍責之即可,無須動用錦衣衛。」
韓爌等閣臣也紛紛為二人求情,就連孫承宗和袁可立都覺得朱由檢有些小題大做,勸他不要降罪於二人。
朱由檢見眾人都不贊成自己處置言官,也只得壓下心頭怒火,心想看來現在改革言官制度,時機還不成熟,還得講究點策略才行。沉吟片刻他才道:「既然諸臣求情,姑且恕你們這一次!」
這時到了朝會中間的休息時間,朱由檢自從起床,到現在水米未進,也確實餓得前心貼後心了,便至後殿墊了幾塊點心,然後又匆匆升座。剛才讓言官們攪和了半天,盧象升的任命還沒搞定,朱由檢還得繼續努力。
有了王都和高賚明的前車之鑑,這次反對的聲音小了很多,最重要的是閣臣都同意盧象升出任三邊總督。朱由檢大喜,便命內閣當廷票擬,辦完一件事是一件事。
就在內閣票擬的這麼一小會兒,又有一名官員出班跪倒奏道:「臣陝西道御史陝嗣宗有疏奏請陛下御覽!」
見又是一名言官,朱由檢不由得一陣厭惡,耐著性子問道:「所奏何事?」
陝嗣宗立即朗聲奏道:「臣斗膽進言陛下,陛下有三不可及,五不自知!」
朱由檢一聽,這又不是針對具體的事了,而是直接指責自己在性格上的毛病。剛才王都和高賚明已經差點下獄,這個陝嗣宗卻「頂風作案」,可見其人還真有膽色。
朱由檢對有膽色的人,不管他是什麼政見觀點,在人品上還是佩服的,因此也沒生氣,只是淡淡地問道:「那你就說說看,朕有哪三不可及、五不自知?」
陝嗣宗便侃侃而言道:「從來帝王好學者不少。我皇上以天睿聰明,時親講幄,博綜經史,聖慮深遠。批閱章疏,新說佳句泉涌風生,口授而筆記者,臣下應接不暇,此一不可及也。」
他這番話雖然咬文嚼字,朱由檢也聽明白了,這是夸自己不但好學,而且經常能一句話說到點子上,還說得特別有水平。這也算是拍馬屁了,因為朱由檢自己當然知道,他好學不假,但學習的主要內容可不是經史子集,而是當代的先進科技、軍事著作等等。至於「泉涌風生」,那就更慚愧了,他剽竊前世的名言可不是一句兩句了,老人家的理論都快讓他全搬過來了。
「從來帝王以溺情者多,」陝嗣宗接著道,「我皇上以少年天子,銳意歷服,聲色不染,停選秀女;貨利不求,帑藏頻發。此二不可及也。」
這是說朱由檢不好女色,不貪財。這馬屁拍得就有點露骨了,食色性也,男人哪有不好色的,朱由檢也是如此。但是他好得有節制,因為從皇后到幾位妃子,都已是國色天香,能享齊人之福,對朱由檢這個從前世穿越而來的人來說,已經非常滿足了。真要選個幾千秀女隨意臨幸,一方面不符合他的觀念,另一方面他這小身板也受不了。
尤其是說朱由檢不貪財,其實朱由檢比任何皇帝都更重視經濟,否則也不會讓驪妃朱存棋親自掛帥五洲商社,只不過陝嗣宗不知道內情而已。包括開辦銀行、發行國債,哪一項改革不和錢密切相關?不過陝嗣宗說他「帑藏頻發」這倒是真的,錢能生錢,朱由檢當然不會讓銀子在內庫里躺著長毛。
陝嗣宗接著道:「從來帝王大多侈糜,我皇上以溥海富有,刻厲節約,瀚衣菲食,雲構不煩於土木,三大殿至今尚未修繕完工;情思不及於花鳥,每日只是殫精竭慮處理朝政。此三不可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