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含元子這番話,趙黍隱約有所領悟,卻仍感覺隔了一層窗戶紙,就是無法捅破。
可即便如此,趙黍還是起身拱手:「多謝前輩指點,也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含元子拍著胸膛:「好險好險,我之前聽少白傳話,還以為你是要找我報仇。」
趙黍苦笑道:「就我這點粗淺本事,找前輩報仇,實屬不自量力。」
「這可未必。」含元子支著下巴說:「天夏朝贊禮官的科儀法事,我可是見識過的。當年上景宗合力布下的連天鐵障,也是我參悟鈞天百神祭後推演所得。」
「鈞天百神祭?」趙黍說:「我記得那是堅守帝下都的贊禮官,為了攔阻玄冥國大軍、掩護百姓撤離所設法儀。可當時天夏朝已經覆滅,國家祀典名存實亡,根本招不來百神護法。」
含元子言道:「話是這麼說,但贊禮官幾百年傳承不容小覷,玄矩及其駕下孽龍也一度受困,足見法事高深。而且誅仙弒神這種事,相較於攻伐之威,困縛行動、隔絕氣數才是緊要。否則兩邊放開手腳大逞神通,必定波及廣大。你經歷過地肺山一役,想必很清楚後果。」
趙黍不得不承認,若論殺伐攻戰之威,老師張端景鑄成的神劍,可謂所向披靡,即便是蒼華天君這樣的仙家也要被斬滅。
然而斬滅仙家引起的後果,卻是極為慘烈的,或許當初誰都沒預料到。為了斬滅蒼華天君,導致崑崙洲災異連綿,這個代價誰也無法承擔。
「原來連天鐵障真正目的,不光是為了斬殺孽龍與玄矩。」趙黍扶額嘆息,自己身為贊禮官的傳人,對於科儀法事的領悟,尚有不足之處。
含元子則有些感慨:「當年帝下都斬龍一役的盛況,至今記憶猶新——有熊國皇帝親自挽彤弓、放素矰,射殺孽龍,東海劍仙鴻雪客出劍斬滅玄矩,玄冥國百部薩滿號令群獸作凶,北疆戎狄奮力反撲,萬軍廝殺,慘烈無比。」
「我聽說那位玄矩乃是謫仙下界?」趙黍問道:「我不明白,仙家下界,為何還要這般大興殺伐?如此不計代價插手塵世,對他們來說究竟有何好處?難道真就是為了弘道傳法?」
「弘道傳法,這也是一個理由,但不見得都是為此。」含元子說:「就玄矩而言,他估計是看中了帝下都乃崑崙洲萬氣承樞、洪鈞運轉所在,奪占帝下都,也是存了從此囊括崑崙、吞吐天地之想。」
「天夏朝既已覆滅,過往綱紀法度也崩潰瓦解,玄矩就算奪了帝下都又有何用?」趙黍說。
含元子笑著問:「玄矩揮軍南下的時候,天夏朝的綱紀法度尚有幾分底蘊氣象。哪怕是殘羹剩飯,也足堪取用了。」
趙黍皺眉道:「此等作為,不過是禿鷲聞腥食腐罷了。」
「你覺得這麼做不對?」含元子問。
趙黍說:「仙家已證長生,何必謫落凡塵再添亂象?玄矩如此,蒼華天君亦如此!他們各有願心,這是不假,卻為了各自願心牽累蒼生大眾,造禍甚廣,還不如自守清靜。」
「我聽懂了,你是反對仙家下界涉世,對不對?」含元子摸了摸下巴:「可你現在應該明白,崑崙洲受天外物類所覬覦,仙家飛升之後也有要面對的境況。
此間並非太平樂土,借眾生信願、合天地氣數,梁韜並非第一個試圖這麼做的人。倒不如說,正是有天夏朝贊禮官,完善古今科儀法事,定綱紀、明法度,才讓眾仙家覺得大事可為。」
趙黍聞言頗感無奈,含元子見他如此,言道:「你是覺得天夏朝贊禮官做錯了?不該明定綱紀法度?」
趙黍搖搖頭:「我得贊禮官傳承,深知濟物利人就是法事根基,若無此等心境,贊禮官的科儀法事便不得靈驗。可此等用心,卻不得善果。」
「世間萬事紛紜流變,今日所積善果,倒成明日惡因,反之亦然。所謂禍福相依,便是如此。」含元子說道:「何況處世行事,往往利弊並行,又或者個中利害非是當下能夠釐清。」
趙黍問道:「那上景宗為何要攔阻梁韜登壇飛升?莫非前輩覺得梁韜將成來日之害麼?」
含元子沉吟良久,言道:「不說來日,哪怕在當初,上景宗就不可能坐視梁韜獨攬天地氣數從而做大。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