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收到邸報,右軍已經渡過萍水,攻取都梁城,斬殺敵軍三千餘眾。」
帝下都宮城之中,相府幕僚站在一幅巨大的崑崙五方輿圖前,指著南土幾處要地,講述戰況。
「而左軍因為廣霄群山中有妖邪做法震動山嶺,致使進軍受阻,軍中修士正搜檢妖邪動向。」
「廣霄群山?」一名端坐榻上的年輕男子問道:「聽說那些背生肉翅的歡兜民,就棲息在那一帶?」
「正是。」相府幕僚微微欠身,神色恭敬。
「左相,歡兜民有這麼厲害嗎?還能做法震動山嶺?」年輕男子扭頭詢問一旁站立的老人。
何輕塵回答說:「陛下,廣霄群山不止有歡兜民。那一帶山嶺縱橫、地勢崎嶇,歡兜民偏好在風勢猛烈的高峰築巢。但在山中各處,還盤踞著許多妖物。」
年輕男子並非旁人,正是當今有熊國皇帝,他看起來不過弱冠之年,在何輕塵面前正襟危坐,儀態認真,點頭頷首也不敢太過。
「這些妖物震撼山川、阻撓進軍,莫非是與九黎國有所勾結?」年輕皇帝問道。
何輕塵望向相府幕僚,對方回答說:「目前所知,確有勾結往來。這些妖物過去多有勒索黎民、強求供奉之舉,數年前九黎國大祭司便頒布法令,明設典章,要求各地郡縣長官、部族酋豪籌備供奉,專供妖物所用。」
「如此說來,這些妖物便屬於是九黎國的臣屬了?」皇帝問道。
何輕塵主動回答說:「九黎國大祭司這種做法,名為臣屬,實則收買。妖物勒索黎民,本就是禍端,不思肅風正紀,卻放任而行,甚至為其另設典章制度,可謂凌虐百姓。」
皇帝眉頭微皺:「這麼說來,九黎國可稱得上失道喪亂了。只是朕有一事不明,左相曾言及赤雲都舉事,實乃華胥國君臣卿貴失道遠民,可為何九黎國如此暴虐無道,卻沒有掀起如赤雲都那等燎原烈火?」
何輕塵言道:「雖同為無道邦國,卻不可一概論之。九黎國位處南土,蠻夷土番甚眾,雖經天夏一朝,然王化未深,各地部族只能羈縻以治。九黎名為一國,實則邦族林立。各部之間彼此攻伐,齟齬不齊,自然做不到如赤雲都那般上下同欲。」
「難怪先前聽說,許多部族聽聞我軍南下,便主動派遣使者、有意歸降。」皇帝言道。
「這些部族前來歸降,並非仰慕王化,只是覺得九黎國氣數將盡,各部為圖自保,不得已歸順。」何輕塵解釋說。
「左相是擔心這些部族酋豪居心叵測,未來還要作亂?」皇帝問道。
「一部一族,掀不起大風浪,但南土境況一日不改,僅憑設郡縣、置官屬,終究只是表面文章。」何輕塵言道:「臣等已經擬定,待得戰事稍緩,便著手開始勘察山川地形,修造道路水利,使得南土分散各部往來便利、墾殖務農。」
「朕明白了,這便是左相過去常說,達到天下遠近大小若一的辦法。」年輕皇帝言道。
「這只是一項。」何輕塵臉上似乎有幾分讚許之意:「黎淳重拾天夏朝舊制,意圖教化蠻夷土番之舉,並不能說是有錯,但這種事不能憑空而作。就算今番平南一戰雖能併吞南土,可往後要做的事只多不少。」
「朕明白了。」年輕皇帝認真點頭。
此時有文吏前來,將一封軍情邸報奉上。那文吏沒有多想,按照習慣直接遞給了何輕塵。
然而何輕塵這回卻沒有主動伸手接過,嚴肅說道:「從今往後,一切軍國大事奏報,務必直接呈遞給陛下,不准任何人私自截留。」
這話一出,不止文吏本人,連旁邊正襟危坐的年輕皇帝也是微露訝色,使得殿室之中陷入難以言喻的沉默。
「發什麼呆?是不想幹了?」何輕塵語氣微沉。
那文吏不敢多問,連忙把軍情邸報遞給皇帝,然後匆忙告退。
皇帝揭開蠟封,仔細閱讀過後,將邸報交給何輕塵過目,略帶喜悅道:「前線捷報,中軍主力已經攻下信安城,四仙公之一的夷真子重創了大祭司黎淳!」
何輕塵仔細閱讀邸報,剛露出一絲喜色,卻發出一陣咳嗽,手指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