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己肩負特殊使命,但今野岩夫對於殺人,還是有著他自己的道德底線的。
他能夠毫不猶豫的殺掉那三個企圖對他「施暴」的祖阿夫兵,如果讓他肢解他們,他沒有任何心理障礙,但為了某種目的而殺死一個可憐的已經懷孕了的姑娘,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今野岩夫又想了一下利用那個牧師的可能性,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牧師不可能對李維業很重要,他的死是不可能讓李維業離開河內出戰的。
他嘆了口氣,自己在陰謀詭計這方面,其實差得很遠。
在來到越南參加黑旗軍之前,今野岩夫從來都不是一個好鬥的人,但他一旦進入黑旗軍的隊伍,卻很容易就適應了。他相信,這和其它任何東西一樣,是一種天賦。像有的人能用木頭雕出小鳥,有的人會彈鋼琴,而牧師則長於辭令。你自己的意願根本無關緊要,決定一切的是神經的構造,是否能讓你在戰鬥中雙手敏捷,頭腦鎮定,而不至於變得呆頭呆腦,做出各種錯誤的判斷,不管它們是否致命。此外,再加上一個在近身肉搏中殺敵致勝的強健體魄。
未時將盡,今野岩夫從樹陰下離開,想儘量多趕些路。但只走了一個小時,就累得幾乎邁不動步了,每一抬腳,都要費盡千辛萬苦。這時,他瞧見前方小路被河切斷的地方站著兩個人,雖然相隔甚遠,也能看出是兩個越南農夫,因此今野岩夫也就懶得再躲到樹林裡,而是繼續朝前走。那兩人站在河岸旁,其中一人捧著一大抱竹杆子。另一人正用腳猛踢一口在泥水中打滾的豬,可是豬根本無動於衷。他只好抄起一根竹杆,對著豬用力猛戳。那豬這才極不情願地掙扎著站起來,搖搖擺擺地向前走去。兩人經過今野岩夫時眼中的警惕之色很濃。
今野岩夫虛弱已極。有一瞬竟很不得自己是那頭豬,躺在泥里打滾,直到某個人拿根杆子來戳他。但他還是脫下靴子涉水到對岸,然後從路上離開,沿河向下遊走去,打算找一個隱蔽的地方煮點粥喝。但這時風向一變,從下游某處送來真正飯菜的香氣。
他像只熊一樣,頭向上仰起。眨著眼睛,鼻子不斷嗅著,跟著空氣中的肉香,很快就在河流轉彎處看到一個營地。幾輛越南式的大蓬車,若干匹馬,林中還有一些尖頂的粗陋的灰布帳篷。
今野岩夫藏在灌木叢後面,仔細的看著營地里的人們忙來忙去。這些人穿著各種各樣的衣服,有男有女,今野岩夫猜他們和自己一樣,也是些亡命天涯的流浪漢。賣藝的人、逃避兵役者、馬販子。全都聚到一起成了個大雜燴。馬散放在四周,吃著樹下的高草,有的神氣十足。有的卻已經離死不遠。不過,沐浴在身後下午的金色陽光之中,這些馬在今野岩夫看來都很漂亮——馬頸低垂形成的優雅弧度,距毛上方薄薄的皮膚下突顯出的脛骨。今野岩夫猜它們是給馬販子藏匿在此的。馬在戰場上死得太多,現在已經非常難得,價格也高得讓人咋舌。法軍攻占河內後,派人四處收馬,但幾乎是一個子兒不給。今野岩夫略有些動心,希望自己能有錢買一匹長腿騸馬。騎上去按轡徐行,告別步行者的身份。但他沒那麼多錢。再說,有一匹馬在身邊。就很難隱藏行跡。這麼大的一個東西要藏起來可不容易,況且它還不會乖乖合作。因此,這個美夢想想也就算了。
或許這些流浪者會對他有一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今野岩夫想到這裡便走進營地,讓兩隻手空著,一目了然地垂在身側。這裡的人對這位不速之客表現得很大方,但今野岩夫知道,如果有機會,他們就會把他的東西偷個精光。他們正在用小火燉一鐵鍋湯,裡面有兔子、貓、一隻偷來的雞、各種順手牽羊弄來的蔬菜,湯的顏色很深。大塊大塊的南瓜在一隻鐵爐的碳火上烤著。一個女人,穿著和被面一樣用破布頭拼起來的裙子,用勺子把食物盛到今野岩夫的鐵盤上,然後又忙著在一個鍋里用水煮玉米粒。鍋下的火堆發出一陣劈啪的脆響,就象遠處戰場傳來的槍聲。
今野岩夫倚在一顆樹上,邊吃東西邊向周圍觀望。潺潺的河水在石頭上流過,興起漣漪陣陣;一棵樹率先現出秋意,鮮亮的黃葉在微風中簌簌顫動;營地上炊煙裊裊,透進一束束的陽光;孩子們在河邊的淺水中嬉戲;另一些越南人在忙著料理馬匹,一個男孩用玉米棒子芯蘸著桶里骯髒的灰色漿水,給一匹老母馬擦身,遮蓋它的灰毛,之後又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