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洛,廣西人,老家在一個小縣城裡。
小縣城老村子總有些神神鬼鬼的傳說,人們口口相傳,什麼水鬼找替、荒山鬼哭、七月十四鬼回門。
小時候住在老房子裡,到了夏天就總能聽見說話聲、咳嗽聲什麼的。
也不知道那時是真聽到,還是聽多了這些黑段子自己嚇自己。
傳說多了,規矩也自然跟著多。
村子裡有兩大避諱,一個是北邊的深山,另一個是住在北邊深山的老盲婆。
北邊深山是啥地方?
咱們這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但凡未成年死去的,都不得厚葬,一口薄棺一塊簡碑就算了事了。早些年的時候,哪哪都窮,買不起棺木,誰家孩子早殤,就往北邊深山挖坑埋了,更小點的,蓆子一卷往山里一扔。
那地方是村里黑段子的聚集地,多的是孤魂野鬼。
再說那老盲婆。
她不是村里人,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到來的,時間不長。
她長得醜陋之極,近乎恐怖。溝壑縱橫的臉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老人斑,兩隻盲眼腫的跟雞蛋一樣,嘴裡全是爛掉的黃牙。
佝僂著身子,骨瘦如柴,皮膚上還長著一個個疙瘩,天氣一熱就流出膿水,隔老遠都能聞到一股惡臭的腥味。
人們一度認為她得了麻風,平時小心翼翼,不敢靠近。那老盲婆也很自覺,一來到這就直接上了北邊的深山,極少出來。
即便如此,人們還是惶惶不可終日,籌措著什麼時候把她趕走。
自打老盲婆出現的那一天,爺爺就叮囑我離她遠遠的,別靠近她,更別去北邊的深山。
我很聽爺爺的話,我沒有父母,跟著爺爺生活,人們說我是被爺爺抱養的。
村子裡抱養孩子是很平常的事,人們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沒辦法撫養,不過通常以女孩居多,因為重男輕女的舊思想作祟,男孩的話再苦也會儘可能的養大。
記憶里,爺爺是個相當有文化的人,說起來我自己都不信,我人生中的第一句英語就是他教的。
爺爺只上過小學,一輩子沒出過縣城,我一直搞不明白爺爺的英語是上哪學的。
有的時候回想起來,甚至懷疑他是夢裡魂游到外邊去偷師,畢竟他不僅有文化,還頗有些本事。
村子裡不管大人小孩,還是爺爺的同輩,都管他叫「阿公」,這是很高的讚譽,只有村裡的道公才有這樣的待遇。
爺爺不是道公,也不辦喪做法,人們遇到道公搞不定的事的時候,就會來找爺爺。
我時常跟著爺爺前往各村各戶給人看事,聽爺爺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這是病,上醫院。」
於是人們就會送醫,於是折磨了許久、辦了多少法事、喝了多少符水都不管用的病痛就在醫院治好了。價錢還比辦法事來的便宜。
儘管如此,人們還是願意請爺爺過去看看。
然而有一次,爺爺卻改了一貫的說辭。這是必然的。因為那一次,是隔壁村的一個年輕小伙突然暴斃了。
死的那人我認得,我平時稱呼他六哥,爺爺則叫他六子。他排行老六,上邊有五個姐姐。
村子裡都有個傳宗接代的思想,老兩口就是為了這麼個兒子才生了那麼多女兒,就指著這兒子傳宗接代、養老送終。結果突然之間就這麼沒了。
兩口子哭了一天一夜,傷心欲絕,覺得自己的孩子死的冤枉、死得蹊蹺,於是找來了我爺爺。
那一次我照常是跟著爺爺過去了。因為早殤的人不得厚葬,幾乎沒什麼奔喪的人。屍體還沒放進棺材裡,擺在房間的床上,維持著最初發現的樣子。
爺爺來到床邊,一看見床上的屍首,臉色驟然一變。
床上的屍體很白,就跟在水裡泡過一樣,但是一點也不皺,和泡水又不一樣。兩隻眼睛凹陷發黑,極為蹊蹺。
解開身上的衣服,就見左邊胸腔上有一塊往裡凹的黑印子。
兩口子也是這才發現,震驚至極,嬸子叫道:「這……這是被老鬼掏了心了?」
爺爺叫我先出去。
我不明所以,不敢違背爺爺的意思,跑出了屋外。但心裡還是好奇,六哥到底是怎麼死的。於是
第一章 老盲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