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媽媽;我愛你,媽媽……」
馬修的聲音在瑟瑟發抖著,他把腦袋深深地埋在自己的雙手裡,淚水徹底決堤,但他卻強忍著自己的悲傷和悔恨,試圖好好安慰在電話另一端已經泣不成聲的母親,但他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聲音,他就好像在秋雨之中飄零的梧桐樹葉,竭盡全力想要抓住樹幹,但卻身不由已,隨時都會脫離大樹,在風中飄舞,然後成為大地上的一片枯葉。
想說的話有那麼多,卻又好像一句都想不起來了。
電話終究掛斷了,馬修整個人都蜷縮在了一起,緊緊咬著自己的唇瓣,不讓哭聲溢出來,然後嘗試著開始呼吸,冰冷的空氣夾雜著深夜的蕭索,一點一點灌進肺部里。馬修這才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生命氣息,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但很快馬修就意識到,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享受這樣的呼吸了,他渾身乏力地依靠在鐵窗旁,看著外面走廊里的掛鍾。二十二分鐘,他的生命還剩下最後二十二分鐘,當一個人準確地知道自己生命還剩下多久時,那是一種什麼感受?
馬修渾身的溫度都在一點一點消褪,就連血液都開始變得冰冷,他努力地大口呼吸著,卻發現氧氣似乎總是不夠,然後身體開始變得疲倦,所有一切都放慢了速度,腦海里曾經以為模糊的畫面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支離破碎、雜亂無章,但卻無比清晰。
「我就讓時間這樣流逝了。」馬修呆坐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那冰冷的手銬,眼眶裡還殘留著沒有擦拭乾淨的淚水,滿臉充滿了疲倦,「告訴媽我愛她,跟每個弟弟聊了一下……」馬修試圖回憶起電話的內容,但卻發現他好像什麼都沒有說,電話就掛斷了。
馬修抬起頭來,皺著眉頭有些空洞地看了修女海倫一眼,「我討厭說再見。」但視線隨即有收了回來,彷佛只是在自言自語般,「我告訴他們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在此前的那一刻和他們交談……」馬修一口氣沒有換過來,滿臉的落寞和掙扎在嘴角糾纏。
雖然修女海倫只看得到馬修的側臉,甚至看不到馬修的眼睛,但此時馬修渾身上下卻充滿了錯雜和糾結,彷佛監獄裡昏暗的燈光又黯淡了一些。
「怎麼了,馬特?怎麼了?」修女海倫懇切地說到,那輕如蟬翼的話語卻又帶著無限的急切和真誠,因為她知道,留給馬修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馬修還是不願意懺悔的話,他就沒有辦法得到救贖。
馬修沒有抬頭,只是低聲呢喃到,「我媽媽不停地說,『都是維特洛的錯』。她一直抱怨我搭上那傢伙。」這原本是馬修主張的理論,也是他一直堅持的說法,但此時此刻,馬修的話語卻充滿了無力,他輕輕搖了搖頭,弧度不大,但卻透露著無比的堅定,「我不要她有這種想法。」
馬修抬起頭,愧疚而膽怯地看著修女海倫那雙誠懇的眸子,那雙眼睛裡飽含著真誠和熱情,但馬修有些不敢直視,視線慌亂地在移動著,「正如你所說,當時我可以離開的。」馬修頓了頓,堅定地說到,「但我沒有。」
這句話說完之後,似乎消耗了馬修所有的能量。所有的謊言在這一刻都被戳穿了,他試圖欺騙全世界,但結果他只是在欺騙自己而已。他一直試圖逃避真相,他一直試圖為自己開脫,但內心深處的聲音卻在嘲笑著自己:你是個說謊者。
這一刻,馬修狠狠地撕開了自己的傷疤,讓真相沒有任何遮掩地擺在自己面前,這讓馬修無所適從,他感覺自己就好像全果地站在審判台上一般,但台下沒有任何圍觀者,只有他自己。他自己的視線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果體的自己,那灼熱的視線彷佛在嘲笑他的狼狽和倉皇,也在同情他遲來的懺悔。
「我自討苦吃。」馬修輕聲對自己說到,然後抬起頭看向了修女海倫,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充滿了痛苦和自我厭惡,「我是一個膽小鬼。」他拿起了匕首,剝開了自己從未展示過的傷口,鮮血淋淋地展現在了修女海倫面前,更是直接而殘忍地展現在他自己面前。
原來他的人生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笑話,沒有人強迫他,這所有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只是因為他的膽小怯懦,他卻把所有錯誤推到了別人身上。這個悲劇就是他自己一手釀造的。
這個事實讓馬修的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掙扎,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