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熱得讓人心慌,毒辣的太陽當頭照下來,好像把人身體裡的水分都抽走了一樣,廊下擺著的盆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即便是澆了水,沒一會兒的工夫就打起了蔫,往日吵鬧不休的蟬也老實了起來,偶爾鳴叫一兩聲,聽著倒也沒有往日那般討厭了。
「這天可真是熱死人了,有多長日子沒下雨了?」
「好像只前些日子下了場小雨,地皮還沒被打濕呢就又停了……」
「唉,再這樣下去,只怕莊稼都要旱死了。」
「聽說西邊更厲害,地都旱出口子來了,有不少人已經開始做逃荒的準備了。」
這事兒可大可小,那人說得有板有眼的,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
「真的?逃荒?」若真是老天爺不給飯吃,能逃到哪兒去。
「可不是真的,我家有親戚在那邊,前些日子才接著了他們的信,說是莊稼長得不好,今年怕是要顆粒無收了,再往西邊草都沒長多少,往年那大肆養牛羊放牧的人,今年怕是要虧了。」
「喲,那你家親戚走投無路之下可是要來投奔你?」
那人嘆了一聲,「怕是要來吧?正經的親戚,總不能看著他們活活餓死吧?咱們台州雖然也旱,但還沒到那個地步,沒準緩緩就能等到雨了,等他們來了,做工賺些銀錢,也能勉強度日,等日子好了,再回去就是了。」
「嫂子是個心善的,故土難離,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誰願背井離鄉啊!」
「誰說不是呢!」
兩個婆子躲在陰涼處,看著外頭刺眼的陽光說著話,空氣中沒有一丁點的風絲兒,熱得人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這賊老天,怎麼一丁點的雨也不下?
上房那草青色的細紗帘子被人挑了起來,一個二八年華水蔥一樣的姑娘走了出來。她頭上戴著一隻珊瑚珠花,發尾上綁著一根拴著碎玉的絡子,她身上穿著八成新的粉色綢子的窄袖夏衫,底下套了條墨綠色的繡著成片荷葉的繭綢綜裙,這姑娘穿著打扮看著比小門小戶家的正牌娘子還講究,不是秦三小姐身邊的大丫頭如意又是哪個?如意在門口張望了兩下,衝著陰涼處歇著的兩個婆子招了招手,「你們兩個過來。」
兩個婆子相視看了一眼,連忙拿著手中的蒲扇往廊下走,身子陷入陰影中。討好的道:「如意姑娘。有什麼事兒?」
另一個冷不丁道:「莫不是老奴們嘴碎。吵到三小姐了?」
乖乖,這可是了不得的罪過。
如意只道:「你們進屋來吧,小姐有話要問你二人。」說罷扭身子往屋裡走。
兩個婆子面面相覷,大概都不知道好好的。三小姐怎麼突然有話要問她們呢!她們是這院子裡干粗活的使喚婆子,三小姐要跟她們這兩個粗使婆子說什麼?二人心裡一時間萬分忐忑,越發不安起來!
如意見二人沒有跟上,當下道:「怎麼,還讓我給你們打帘子不成?」
「不敢,哪裡敢勞動姑娘。」
兩個婆子戰戰兢兢的上了台階,小心翼翼的跟在如意後邊進了屋,三人走過中堂間,來到外室。只覺得屋裡的溫度驟然降了好幾個檔,外頭驕陽似火,屋裡卻自有一股清涼之意,像是瞬間便讓人的毛孔里注滿了水似的,好不暢快。
兩個婆子雖然小心翼翼的低著頭。但只要略微一抬眼皮,便能看見屋子裡的四角都放置著一個偌大的瓷盆,裡頭的冰還冒著寒氣,遠遠的看去,好像一股若有若無的白煙一般。…
好大的手筆!
到底是身份不一樣了,變成了嫡女的三小姐待遇自然也上來了,秦府有冰窖,只是以前這冰,怕是輪不到她來用。
榻上半躺著個美人,一頭烏黑如緞子一般的長髮隨意披在腦後,她身上穿著一件糯米色的為底,上頭繡了筆墨山水圖樣的衫子,底下套了條同色同款的裙子,也不知道這料子有什麼名堂,光看著便知不是凡品,細滑的程度只怕比一等一的繭綢還要好,而且還泛著少有的光澤。美人的頭上光禿禿的,半點首飾也無,只在腕子上戴著一隻翠綠欲滴的翡翠鐲子,更襯得美人的肌膚白嫩無暇。
這美人不是秦黛心還有誰?
兩個婆子收了心思,衝著在榻上坐著的秦黛心行了個全禮。
第五百九十六章 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