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亮刀的一瞬間,書房裡的氣氛驟然繃緊,這個老傢伙一刀能把木質茶几斬為兩半,出刀速度快如閃電,顯然有十幾年的用刀功底。
肖恩慢慢後退,拉開距離,一邊挽起襯衣的袖子,露出粗壯的小臂,青筋像樹根那樣虬結遊走。
作為一個長期坐在辦公室里的人,他竟然還在自己的袖子裡綁著短刀。
夜王站在幾米之外,情緒慢慢平復下來,剛剛那一瞬間他幾乎要暴起殺人,但緊接著他又冷靜下來。
「你成功地激怒了我,我很久沒有這麼憤怒過。」夜王說,「你應該清楚在敵人的地盤上,激怒對方是很不明智的……還是說,這就是你的目的?你很想死麼?落入敵人手中變成一個俘虜有辱你的軍人尊嚴?」
「你們人類有一句老話,叫作『殺身成仁』。」青年笑笑,「在我看來這實在是愚不可及,在這個世上,不知有多少生物拋棄一切只為了苟活下去,這麼多年來,我站在高處向下俯瞰,總能看到無數餓鬼們在地獄裡遊蕩。」
「一王不殺他國之王,我不殺你,是因為我認為你應該留下來目睹這場大劇的落幕,一個時代的終結,如果無人欣賞豈不是太可惜了?」夜王慢慢坐下來,「那是會像羅馬帝國的覆滅一樣波瀾壯闊又激動人心的場景,這艘巨輪終將沉沒,想想看,你將作為船長坐在船頭,望著千萬通明的燈光和跳動的火焰緩緩陷入漆黑的海水裡,冰冷的海面會被燒得通紅。」
老人不自禁地戰慄了一下,他能想像出這個瘋子所描述的場景,夜王是想讓他為人類文明送葬。
「我承認你不是一隻一捏就死的螞蟻,你比螞蟻要稍微棘手一點點。」夜王眯起眼睛,「或許是一隻一捏就死的螞蚱?」
老人皺眉,這個瘋子語氣中透出十足的輕蔑和嘲弄。
「你不會知道你們究竟有多無知,不知道你們和我之間的差距。」青年說,「凡人如何妄圖揣測神的意圖?我找不到歸宿?我茫然無知?我自卑?」
年輕人歇斯底里地狂笑,笑得前仰後合。
緊接著他暴跳起來,張開雙臂仰天怒吼。
「我是神!我是神!我擁有無盡的生命擁有無盡的力量,你認為我很孤獨?王者從來都只有一個,我不需要同類!我不像你們人類那樣怯懦那樣無力需要抱成團才能生存下去!如果這世上真有其他王者……」
夜王轉過身來,雙眼中流露出惡魔的目光,輕聲說:「我一定會殺了它。」
肖恩握著短刀沉默不語。
夜王重新坐下來,低頭瞟了一眼地板上被斬斷的木質茶几,斷口光滑乾淨利落。
「不過我沒想到你會在身上藏著刀,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早就該脫離第一線的廝殺了,將軍難道不應該端著茶杯,坐在幾百公里之外的指揮部里談笑風生麼?深入敵陣刺殺對方主將是刺客和殺手才能做出來的事,刺客殺手都是亡命之徒。」
「我從來都不是個將軍,我最高的軍銜也只是個上校。」肖恩淡淡地說,「上校是不介意做個亡命徒的。」
「你原本有機會成為一個將軍。」夜王淡淡地說,「但你放棄了。」
老人一怔,眼中閃過剎那的吃驚,但他很好地掩飾住了。
「你應該殺死我,你知道我不會放過你,如果有機會,我會竭盡全力不擇手段地幹掉你。」
夜王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
「隨時恭候。」
麥斯威爾·肖恩扭頭看了他一眼,「不要輕視人類,就像我們從來都不曾了解過你一樣,你也從來不曾了解人類。」
夜王皺眉。
「所謂人類。」肖恩淡淡地說,「其實和王者並無什麼區別,都出生在泥濘里,也都自以為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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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車慢慢駛出倉庫,幾米外有人揚著雙手指揮,套著連體防護服戴著口罩。叉車開到空地上,然後開始卸貨,在場的所有人都很小心,每一步都非常謹慎,兩米多高的金屬箱子一點一點地落在地面上,箱子上貼著明黃色的醒目標誌:爆炸物!
叉車卸貨完畢,原路後退,一長排箱子幾乎占滿了整片空地,一眼望過去齊刷刷的「爆炸物」,簡直是一座露天軍火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