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珠璣在黑夜裡緩緩的抬起頭來。
他的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即便是以齊家的能力,此時得到各線的軍情也並不完整,但從這些時日不斷傳遞到他手中的軍情來看,形勢對南朝越來越不利。
他雙手微微用力,將手中這封信箋揉碎。
齊家對於蕭家和陳家而言,並不算是新朝伊始的勝利者,嚴格而言,比起許多前朝的顯赫門閥,齊家只是失敗得沒有那麼慘烈和徹底,或者對於整個南朝而言,還有很大的價值和安撫各地門閥的作用。
但不管勝利還是失敗,都是自己門內的事情,若是整個南朝轟然崩塌,從世間消失,由北魏那些連風俗習慣都不太一樣的人來統治整個南朝,這卻是他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在吞噬一切的黑暗裡,在這種道途,看不到任何城池的地方,一個人站立看著前方的時候,就會越發覺得自己渺小和弱勢。
在以往考慮很多事情時,齊珠璣也會不自覺的優先考慮家族的利益。
畢竟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像他這樣的人被推出來,若是他所做的決定出了重大失誤,牽連的便是整個家族。很多人都會因他而死去。
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個人和家族的利益卻似乎也如同黑暗之中的他一樣,變得渺小起來。
國之不存,平時的很多爭鬥便沒有意義。
齊珠璣覺得自己的想法無形之中在因為時勢而改變,在變成他平日裡覺得很蠢很愚昧的那種人,然而他現在卻希望南朝許多權貴在這樣的形勢下,也產生和他一樣的改變。
將手中的碎屑撒入還未徹底變冷的火塘之中,然後他緩緩走到蕭素心休憩的行軍營帳之外。
當他的腳步停頓,還未開口時,內里蕭素心的聲音已經輕輕的響起:「有事?」
「還沒睡著?」齊珠璣沉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反問道。
「沒有。」
「那跟我走一走,說些話?」
「好。」
蕭素心出了營帳時,齊珠璣已經轉身朝著遠離這片營區的一片野地走去。
她正好只看見了他的背影。
只是背影,卻讓她感覺出了和平時的很大不同。
之前在她的眼中,林意和齊珠璣很自然的有著年輕人的心性,自然不夠成熟,然而今夜看著齊珠璣的背影,她卻是感到分外的肅殺,就好像齊珠璣驟然大了數歲。
「發生了什麼事情?」當齊珠璣走出營地很遠,終於停下來時,她深吸了一口氣,面籠著星月的清輝,輕聲問道。
「泗城也已經破了,藍懷恭死,他的軍隊已經被打散。」齊珠璣微微眯起眼睛,說道。
蕭素心腦海之中轟的一響,她的面色迅速發白,下意識的道:「怎麼可能這麼快?」
她此時的驚疑不無道理,按照先前傳遞過來的軍情,中山王元英的軍隊也已經在不斷閃電般的攻襲之下疲憊不堪,就連軍糧都已經供應不上,最近的糧草都是由之前攻破的南朝要塞之中奪得,然後強運過去。
而且中山王元英似乎也不急著攻破泗城,按最近數日的動向,南朝軍方也已經覺察到他似乎更熱衷於先逐一擊潰趕去的援軍,正是圍城打援的戰法。
藍懷恭的主力善戰軍隊便有七萬多,再加上城中的壯男男子和之前趕去的一些地方援軍,泗城之中至少有九萬餘能戰的軍士,即便圍困的北魏軍隊有十幾萬,但依靠城牆和城內軍械,城內糧草又不缺的情形下,是怎麼都不可能這麼快便失守的。
「雖不確切,此時還未得到印證,但按照我家中密件上所說,似乎是藍懷恭自己先怯戰怕死了,他分出一萬精兵,偷偷出城想要突圍先逃。結果城中軍士發現主將都已經潰逃,頓時便兵敗如山倒。結果藍懷恭自己也並未跑得掉,先被斬了。」
齊珠璣連連深呼吸,但是呼吸還是不由得急促起來,語氣里隱含著憤怒:「先前看這人部下的做派,便覺得這些人貪生怕死,沒料到主將自己都這般無用,自己尋死!」
蕭素心呆了片刻。
她的心中倒是沒有憤怒,因為她之前也根本不認識藍懷恭,她此時無暇去想這人,她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