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罵誰呢?你個死老太婆!」
朝林老太罵了幾句,李金鳳注意到躲在自己婆婆後頭的黃月珠,指著她罵道:「你個白眼狼,你躲啥躲啊?知道沒臉見我是吧?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黃月珠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拳頭,努力讓自己顫抖的身子平靜下來,「我狼心狗肺?」
她擦掉眼淚走向她娘,「是!我可能真是狼心狗肺,不過那還不是和你學的?是你告訴我閨女都是賠錢貨,說閨女早晚是別人家的,養大了也沒有用。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還指望我幹啥啊?難道還想讓我這個賠錢貨給你養老送終啊?你做啥春秋大夢呢?」
「你你到底是我養大的,就算你是閨女,也不能眼看著自己爹娘和弟弟妹妹全都餓死吧?」
「為啥不能?你不是時時刻刻都想餓死我嗎?從小我就被你隔三差五往山裡帶,我知道你想把我丟了,幸好我機靈,每次都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黃月珠說到這兒,嗤笑了聲,「我還清楚記得有次我花了一天一夜才找回家,結果你瞧見我,對我又打又罵,問我怎麼還沒死,為啥又跑回來浪費糧食。
我也是蠢,總覺得是我的問題,因為我是女的,是沒用的賠錢貨,所以讓你討厭了,為了讓你和爹不那麼討厭我,我大冬天給你們洗衣服,洗得一雙手都裂開了。」
那時她才六歲,天天洗全家人的衣服,有次她娘的褲子被水沖走,急得她跳進河裡,差點淹死。
要是褲子沒了,她也活不成了。
當時恐懼的心情一輩子她都忘不掉。
她爹成天喝酒,一喝酒就亂打人,她娘不是在張叔家就是在李叔或者王叔家,被村里人罵是「賤貨」。
在外頭受了委屈,他娘回到家就拿她和她姐姐出氣。
整個家的家務活兒全都是她和她兩個姐姐乾的。
除了洗衣服,她小小年紀就要進山割豬草、摘野菜、砍柴、撿糞便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兒。
早上但凡多睡一會兒,她就會被她娘擰胳膊
十歲的時候她被她爹逼著去了生產隊,拉犁、割稻子、挑糞,賺的工分不到男人的一半,僅僅只有三分,可每天睜開眼是幹活,閉上眼之前還是幹活。
沉重的農活讓黃月珠累到想死。
嫁人後,她裝作啥都不會的樣子,幹啥都干不好,這樣也就沒人逼著她幹活了。
也是她運氣好,遇到一個願意哄著她的丈夫,富貴爹哪哪都好,啥都樂意順著她,把她寵得越發沒分寸了,總是和婆婆對著幹,啥都只想著自己
黃月珠想到這兒,覺得自己做錯了,她該恨的人是她爹娘,她婆婆的人品要比她爹娘好太多太多了。
除了婆婆,還有公公,以及丈夫的幾個兄弟們,至少他們都把她當成人看,而不是幹活的騾子。
至於靈寶,她絕對是世上最好的孩子!是靈寶讓她生平第一次覺得錯的不是女娃娃,而是那些當爹娘的人。
黃月珠把心裡的想法一股腦兒說出來。
紅著一雙眼睛,她盯著她娘說:「娘,你要是還想讓我叫你娘,就立馬離開村子,別再來鬧事了,要是你不肯走,那我以後都不會再認你們!」
「喲喲喲,聽聽啊,都聽聽這白眼狼的話啊,要不是我把這頭白眼狼拉扯大,給她找了個好人家嫁了,她能天天吃雞蛋嗎?現在發達了就不想認我這個娘啦!」
李金鳳以為她這麼一嗓門喊出來,再大哭幾聲,大家都會同情自己,幫著她罵黃月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沒想到圍著的一眾人居然全都站在姜家那邊。
「不是我說啊,你咋好意思跑來你閨女這兒鬧事兒要吃的啊?你閨女都嫁人了,憑啥給你吃的啊?」
「就是啊,按照咱們白河村的規矩,一旦分了家,孩子就不用再給父母養老,更別說是嫁出去的閨女了。」
指責李金鳳的聲音越來越大,「就是啊,要是個個都像你這樣,那誰還樂意花錢娶媳婦兒啊?」
「第一次聽說把媳婦兒娶進門,還得負責媳婦兒娘家那一大家子的,」大家同情姜家,「姜四叔也真是倒霉,二華子都和他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