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常去清江城時大約只需要一天半夜。帶上四張餅、一壺水,在後半夜的時候出發,吃喝都在途中,只稍微休息兩三次,到第二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就能遠遠看到清江的城門。
可今晚他卻覺得清江城太遠了——起初走的時候,因為剛剛經歷過生死,胸中尚有一口氣,並不覺得十分虛弱。但跌跌撞撞地走了約兩刻鐘後,他就覺得胸口隨著心跳開始一陣一陣地刺痛,心跳也痛、走路顛簸也痛,地里全是荒草、碎石、溝坎,就連想要輕手輕腳慢慢地走都做不到。
他痛得受不了了,等終於看到了璧山後面的大路,就全身哆嗦著臥倒在路旁——這路上至少是稍微平整些的,也不大會有野獸之類。
他這麼側臥著躺了一會兒,只覺得自己出氣多、進氣少,心跳一拍停一拍,眼前已開始嗡嗡地漲了。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了月光下,遠處的路上正有一個東西來。
那是一個高大的人形,像人一樣走著路,但雙臂卻是直挺挺地舉著,雙手之間有一個小東西在月光下閃亮。
之前剛見了鬼,這時陳三咬的腦子又是嗡的一聲響——這也是個鬼!
他聽說過這種事清江城裡有個女人淹死了,臨死之前還在水裡把孩子舉得高高的、托出水面去,因此屍體被人拉上來之後那雙手臂就放不下了,只能打一口加長的棺材來葬。誰知道過幾天那女的詐屍了,就像這樣擎著手臂一跳一跳的要回家裡去看孩子,多虧了她手臂放不下被門框攔住了,那家人才能拖到天明。
他現在看到的這東西幾乎跟傳聞里那女鬼一模一樣!而且雙手之間還有東西在閃亮是在煉鬼丹嗎!?
陳三咬嚇得一哆嗦,想要爬起來就跑,可胳膊稍微一用力胸口立即一陣劇痛、痛得他的手臂都沒知覺了。
這時候那大鬼走了過來,腳步踏得地上的碎石土渣沙沙直響,陳三咬猛地閉上眼,萬念俱灰地等死。
腳步聲在他身邊停了。過了幾息的功夫,陳三咬感覺自己被踢了兩下,又聽到個雄渾的男聲:「喂,喂,你這人怎麼睡路上?」
陳三咬趕緊睜開眼,瞧見的就是一個高大健壯的虬髯漢子正居高臨下地瞪著自己。
「你你是人是鬼?」
那漢子嘿了一聲:「你這人大半夜躺在路上裝路倒兒,倒問我是人是鬼?欸?你這臉怎麼了?摔成個狗啃泥了?」
陳三咬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地晃著暈:「我明明看見你在煉鬼丹」
漢子一愣,哈哈大笑,又將手並起個劍指、稍稍一晃——
一抹飛光嗖的一聲繞著他的身體盤旋一圈,又沒入他的窄袖中:「你說我這飛劍?」
陳三咬的腦子嗡的一聲響,這是一位仙師!他立即想要大聲求救,但胸口猛地噗通一下,只覺得喉頭一梗,立時暈過去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天還是黑著的,但他已不在路上了。似乎被安置到一個小小的土丘下,在一片細草之上躺著。他腦袋迷迷糊糊,只感覺胸口似乎沒那麼疼了,也稍有了些力氣。下意識地轉了轉頭,正瞧見之前那壯漢盤腿坐在一旁的一塊大青石上雙臂高舉,托著雙手之間的一點寒芒沐浴月光。
他此時將壯漢的模樣月光下看清了——腰間佩刀,亂糟糟地扎了個髻,絡腮鬍須,眉眼寬闊,鼻樑高挺,極為豪邁。
他又記起來了——這是位仙師!
「仙師救我,仙師救命!」
壯漢瞥了他一眼,雙臂一收、徐徐吐出一口氣,那飛芒立即又回到袖中。
而後一手撐著膝頭,略俯下身子看他:「怎麼說?」
「我、我是前面金水鎮上的人,有個妖道去了我們鎮上引鬼被我識破了又要殺我滅口!」
壯漢抬手攏了攏鬍鬚:「滅口?用什麼滅你的口?」
「用劍!」
壯漢點點頭:「你胸口的傷倒的確是劍傷。那臉上的呢?」
「叫那被妖道引來的惡鬼啃的!」
「嘿,能啃了你的臉的鬼,的確是個惡鬼。可是那個妖道能引惡鬼,卻又被你給逃了?」
「我我其實是那個妖道的徒弟放了我一碼。妖道叫他殺我的,
第四十五章 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