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路通向岔口鎮的北門,在還未走到底的時候衛南與紫凌就隱約看到似乎是有人橫癱在那圍牆之下,一動不動。燃了火摺子走近前去細看:是個中年男子,手中還握著一柄三尺長刀,看裝束也像是武林中人。紫凌伸手一探他鼻息,已經沒氣了,再一摸頸部的脈,也不再跳動。掃一眼他的屍體,胸口的位置被利器刺穿,而那兇器竟是衛南在地震中遺失的判官筆!
衛南俯身拾起那長刀借著火光端詳了一陣,自言自語道了句:「鳴鴻刀?是他?」他看了一眼帶他們來的那男子,「你覺得這是我乾的?」
「直覺不是。但目前這有限的證據對你很不利,況且……」那男子欲言又止,不過看衛南的神情,顯然知道他想說什麼。
「證據?仵作看過這屍體麼?」紫凌依然蹲在地上,查看著屍體。
那男子終於注意到她,好奇地問衛南:「這姑娘是?」
衛南回頭看火光映照下紫凌那張漸漸熟悉起來的臉,想了想這兩三天來發生的事,猶豫了一瞬,語氣里透著幾分少有的不自信:「朋友。」
「朋友?」那男子帶著幾分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這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但沒再對衛南說什麼,只是拱手對紫凌道,「在下歙州府沈譽,聽姑娘方才的話,不知是否有什麼發現?」
提起沈譽這名字,紫凌曾略有耳聞,他表字雲飛,父親是時任歙州知府的沈嵐,外祖父姜淮官拜中書侍郎,舅父姜伯成亦是威震邊疆的大將軍。有這般顯赫的家世背景,他本可承父祖蔭輕鬆在官場博得一個好前程,卻偏偏跑去南少林當了俗家弟子,辛苦練得一身上乘武藝。如今為了輔佐父親又回到歙州府做了提轄,說到底最終還是官家的人。不過官家向來不太插手武林的事,江湖人也不愛與他們多打交道,不知他怎麼會和衛南扯上了糾葛?紫凌擦了擦手,抬頭,指著那血跡斑駁的兇器反問他道,「你說的證據該不會就只有這支判官筆吧?」
沈譽答得倒是很坦誠:「是的,我發現屍體後回頭就遇見了你們,再說府衙到這裡有些路程,要找仵作來最快也需明天了。」
「不用等明天了。」紫凌一面說著,站起了身,她抬起火折照亮牆面,指了指屍體上方的一塊牆角,口氣平淡而沉著,「從屍體變化的情況看,他的死亡時間大約是今日未時上下。周圍有打鬥的痕跡,牆角還有撞擊後留下的缺口及血漬,所以這裡應該就是他被殺的地方。而那時候我與阿南同在楊家村,他不可能分身到岔口鎮殺了這個人,你或許不信我,但楊家村有不少村民也能證明這件事。其二,屍體的情況讓人很容易認為判官筆的刺穿是致命傷,其實不然,死者身上還有多處疑似判官筆造成的傷痕但沒有一處致命,就拿這個傷口說吧,」她跪蹲下,對著屍體胸口的刺穿傷比劃著,「刺穿處離膻中穴其實還有一寸的距離,很難想像一個慣用判官筆的人會犯這樣的錯誤。」紫凌將手一攤,不自覺地聳了下肩。
「引起這個人死亡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窒息,一個是中毒。」她繼續說著,將手中一枚發黑的銀針遞到了沈譽面前,並指了指屍體的脖頸處,「你看這裡,這裡已經開始顯現出淺淺的勒痕,兇手應該是用軟鞭的高手,出手速度極快且力道巧妙,因此這道勒痕很難被發現,但其實他咽喉部這塊環形的軟骨已經錯位,阻滯了呼吸。另外,這右側還有寸銳器傷,這是引起毒發的傷口。他所中的毒毒性很複雜,我一時半會兒還理不太明白,但基本可以確定這傷口也足以要了他的命。」說著話,紫凌憑空做了一個繩索繞頸的動作,左手再抬起一划,微微偏頭時吐了下舌尖,火光映襯下的那張臉龐猶帶著幾分稚氣,與她在這血腥場面下表現出的近乎冷漠的冷靜相去甚遠。「那麼問題回來了,明明兇手慣用的不是判官筆而手中更握有如此厲害的致命武器,卻為何偏偏要用判官筆跟死者糾纏這麼久?從刀上的血漬推斷甚至還可能因此受了傷。大家都是明白人,這其中原因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十 身卷謎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