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的案子就這樣擱置了下來。一筆閣 www.yibige.com索額圖於康熙二十八年奉旨赴尼布楚與羅剎國劃定界限,其間康熙便命生母佟佳氏的幼弟佟國維入上書房。佟國維按輩分說是康熙的嫡親舅舅,按皇家規矩,皇帝不稱他舅舅,他就只能是「散秩大臣佟國維」。早在順治年間,佟國維已掛了一等侍衛的虛銜,不合因跟著明珠贊同撤「三藩」,惹翻了索額圖,在冷曹官中壓了多少年這才上來。他卻不似張廷玉那般兒瞻前顧後,上任伊始便連連提奏,將六部侍郎以上官員重加整頓,汰冗拔賢,一時間吏治刷新,頗得人心,幾個政績卓著的廉吏如于成龍、馬齊、王掞、范成勛、姚締虞、郭琇等人都加了宮保銜,賞孔雀花翎,晉為一品大員,卻把自己兒子隆科多的品秩按例由從二品調整為從三品。待到索額圖從尼布楚談判歸來,朝局已是面目全非了。
索額圖是二十九年正月初十從東北回來的,皇太子以下出城搭棚設醴郊迎。向康熙面稟了尼布楚締約經過情形,諸王、貝勒、貝子、各衙門主官便都趕去玉皇廟街,有的邀索額圖過府吃酒,有的稟事,有的被汰官員免不了就來撞木鐘、訴苦情。索額圖卻顯得從容不迫,迎來送往,淺談輒止,有說佟國維壞話的,也只一笑置之。
正月十五,索額圖奉旨代康熙至天穹殿拈香。回來交旨後,又侍從康熙出順貞門至大高殿、壽皇殿、欽安殿、斗壇拈香禮拜,這才召集六部主官隨康熙到太皇太后靈前行禮致祭。忙亂了一日。出大內時天已擦黑,早見天色陰晦上來,零零星星飄下雪花。
若在往年,今夜還了得?這個時辰早了,什麼社火、高蹺、大戲、故事、耍把戲、打莽式、龍燈、獅子早就出動了。但今年是國喪,民間遊樂一概禁止,北京城千家萬戶一色兒全是白紗燈。門前,只有成群的孩子在燈下嬉戲捉迷藏,遊人卻是稀少。索額圖站在西華門碩大無朋的白紗宮燈下怔怔站了一會兒,長吁了一口氣,上轎吩咐道,「去佟國維府!」
佟國維新賜府邸坐落西河沿,熟門熟路的,不一時就到了。大轎剛落,索額圖哈腰出來,便見靳輔從裡頭出來。靳輔見是索額圖,別轉了臉,想裝作沒看見,自往轎邊走去。索額圖呵呵一笑叫住了:「紫桓,你這叫做什麼?不想理我索老三了?」……一把扯住,寒暄道,「多時不見,你就瘦得這樣,頭髮也全白了!見過佟相了?」靳輔確實變得瘦骨伶仃,黝黑的臉色也變得泛著青灰色。他是被革職閒居在京的官員,穿一件灰綢羊皮襖,稀疏的頭髮幾乎全白了,顯得老態龍鍾,只兩隻眼是在河風烈日下練出來的,仍是炯炯有神。見索額圖一臉假仁假義,靳輔乾笑一聲道:「哪裡敢當!靳輔是待罪之身,您是貴人,怎好沾惹呢?」索額圖哈哈大笑,握著靳輔的手道:「你昔日可不是這個脾性兒,真是愈老火性愈大!士大夫居朝為官,榮辱進退何足掛齒?說不定我將來還不及你呢!人情淺薄何至於就到這個地步兒?我算什麼貴人,小佟和廷玉才算新貴呢!」
話說得雖很隨和,靳輔卻聽著弦外有音,遂笑道:「什麼新貴舊貴我都不理會。蒙聖恩我只得了革職處分,正是無官一身輕!我是為陳潢的事來的,不清不白地把人扣在獄神廟,一扣就是幾年,既不定罪,也不放人,算是怎麼回事?聽說皇上有意起用我去任貴州巡撫,我是請佟相代奏,我老了,請皇上憐惜一下這把老骨頭,免了這個差使吧。」
索額圖不禁一怔,別人巴不得的事,這老傢伙怎麼倒推辭?尋思片刻方道:「這也用不著辭。我曉得皇上心裡對你並沒什麼。那年幾個台臣吵著要殺你,皇上還說:『要殺也等河治好了再殺。』如今河治好了,莫不成真的就殺,可不是昏了?」說著便抿嘴兒笑。說到治河,靳輔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嘆道:「論理我一句也不該說。振甲如今又扒開了蕭家渡的縷堤,河道加寬,減水壩置閒無用,兩年之內泥沙淤起來,不決口才怪呢!」索額圖笑道:「前日接到刑部轉來陳做在獄中的上書,也說的是這檔子事。你是革職官,他是罪囚,管這些閒賬做什麼?如今不比昔年,朝廷有的是錢,決口了再堵就是——決了口不恰證明你是對的?」
一個國家首輔說這樣的話,靳輔心頭不禁猛地一沉,想想又不能公然反駁,喟然一嘆正待說話,索額圖伸手一握,笑道:「佟府里來人接我了,回頭再說
第五十四回 爭兵權索相入佟府 議西征學士遭駁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