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貴下跪行禮,徐秀才沒有阻攔,這禮他受得起,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古代的師生關係遠超現代,是真正門生,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俗諺語:「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父。」
不過還未等白貴行禮的時候,徐秀才輕咳一聲,指了指掛在牆上的孔子畫像,「《禮記》中說「『禮儀之始,在於正榮體,齊顏色,順辭令。』你先收拾一下,然後祭拜至聖先師,再拜為師。不可亂序。」
白貴恍然,儒家對於禮的重視是要求極為嚴格的,他內心同時欣喜,先祭拜孔子畫像,這意味著徐秀才將他收入門牆,和先前交納束脩,維持的師生關係不同,這可是真正的師生!
他整了整衣服,眼睛餘光掃到後面,看著身後的辮子頗為礙眼。
所謂衣冠,已經淪喪。
但現在不是他考慮這個的時候。
整理衣冠,並不意味著現在的外表邋遢、不潔,而是表示莊重,對至聖先師的尊重。
孔夫子該不該敬?
絕對是該的。
如果沒有孔夫子,那麼如他一樣的賤民哪能入得了學,讀得了詩書?!
英吉利和法蘭西等一系列歐洲國家,現在可都還是雙軌制教學。什麼是雙軌制教學,例如英吉利的雙軌制,一軌是專門為貴族和資產階級設立的,自上而下的,從大學到初中,進入的都是好學校(文法學校),而另外一軌則是為普通賤民設立的,從小學到中等職業學校。
簡單來說,用現代教育來比喻,就是賤民的孩子在上完初中後,只能去上中專、技校,而貴族和資本家的兒子則直接去私立高中讀書,賤民是沒有資格接受大學教育的!
1933年,英國頒布《哈多報告》,雙軌制趨於合流,平民子弟才可進入文法學校,有機會接受大學教育。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自孔夫子開始私教肇始,打破周朝官學只教貴族的局面後,貧民子弟也可以讀書做官,也可以成為士,這就是至聖先師的偉大。
白貴按照徐秀才的吩咐給孔子畫像跪拜叩首九次,轉而給徐秀才叩首三次。
如此,師徒大禮才成。
徐秀才撫摸著跪在地上少年光潔的額頭,眸光柔和,從口袋裡又摸出幾顆大紅棗,遞給了白貴,「去吧,去吧。」
白貴抱著黑漆木板,對著徐秀才深深一躬,從寢室離開。
……
《論語集注》中記載:「朝為饔(yong),夕為飧(sun)。」
古人和現代人一日三餐不同,普通平民一天只吃兩頓飯,只有王公貴族一天才吃三頓飯,甚至吃五頓飯,有午飯、宵夜和晚飯。但到了清末的時候,漸漸開始吃三頓飯。
學堂下了早堂之後,一般而言,大部分學生都是回家吃午飯的,他們大多只有七八歲,年紀尚幼,沒有能力自己做飯,而且白鹿村祠堂位於村中心,距離各家各戶也並不遙遠,回家吃午飯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白貴沒有回去。
他爹是鰥夫,雖然有時生灶做飯,但因食材所限和手藝因素,做出來的飯菜難以下嚼。所以大多時候都是鹿家灶上做飯,白友德和劉謀兒等長工和廚娘一同吃喝,東家自不會與僕人吃的一樣。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鹿家廚娘一直對白貴橫眉冷眼,頤指氣使,說著諷刺的難聽話,久而久之,白貴就對灶上有些敬而遠之了。
所以一般都是他自己生火做飯。
入學之後,理所應當的,也將陣地轉移到了學堂。
「周兄。」白貴將自己讀書的家當重新放回學堂的書桌上,然後邁著步子,走到祠堂門房,對著正在煮飯的周元客氣的打了聲招呼。
周元是鄰村的,只能在門房這煮飯吃。
「可是背完了?」
「先生有說什麼,你也是太急切了,半闕千字文可是有五百個字,你默寫不熟悉,可就讓先生討厭了。」
周元扶著玳瑁眼鏡,略微嘆了口氣。
他搖了搖頭,惶急的將鍋里煮的干餅拿了出來。
蒸的燙乎的鍋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