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回到家,白貴就撞見了出來尋他的白友德。
「你哪裡來的燈籠?」
見到白貴第一眼,白友德臉上的喜意就轉化為嚴厲之色,「你先生難道沒有教過你嗎?不問而取是為偷,這燈籠你趕緊還到祠堂的門房去。」
他看出這是祠堂跛腳老漢慣用的棗木大紅燈籠。
「是狗娃叔借給額的,他說額從學堂出來太晚不安全,所以將燈籠借給了額。」白貴沒有吃驚白友德大驚小怪,從而怪罪於他、
像白友德這樣的長工,慣常遭人冷眼的。
人要窮了,沒本事,狗都嫌棄。
他現在遇到的「善意」,恐怕是白友德一生都屈指可數的。
這和前世一些窮人家的孩子手上有了遠超他這個階級才有的玩具,不被認為是偷得,都是怪事。
「真的?」白友德緊繃的臉色舒展開了,他轉了身,在前面引路,邊走邊說道:「今兒個大少爺回家給老爺說了你被先生贈了字帖,老爺也誇你是個能學下本事的人,讓膳房宰了一隻老母雞,煲了雞湯送給咱家,說給鹿家增了臉面。」
「老爺也說了,今後你的束脩就由鹿家包了。」
「每日你就和大少爺、二少爺一起吃喝,兩位少爺吃什麼,你就吃什麼,這是鹿家給咱家的恩情,你得記下,等日後報答。」
「去了兩位少爺那,記住別說錯話,做錯事,討人嫌。」
白友德打了一個冷擺,在雪地里等了兩三個時辰,即使跺腳,也覺得腳底和身上冰冷刺骨,他從懷裡掏出水槍煙杆,用火摺子點著,抽了一口,頓覺溫暖了些。
他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束脩,他是承擔不起的,今個晚上鹿子霖給他說這事,可把他高興的。
現在鹿家的長工、僕役們,都羨慕他生了個好娃。
今後鹿家兩位少爺大了,掌了權,以兩位少爺和白貴的交情,那麼日後定是白貴做鹿家的賬房、管家。
推開房門。
進了火炕,白友德端出在灶上熱著的母雞湯,挺大的一陶瓷罐子,青花瓷的,白淨的比雪地的雪花還要白,雞湯上面浮著一層油脂,黃橙橙的,格外誘人。
「額不喝。」
頓了頓步,白貴撣落肩頭上的雪花。
層層雪花掉落地面,濡濕一片。
他穿著三層,內里兩層春夏薄衫,外面則是麻衣。學堂里有火盆,倒是不怎麼冷,離家三百步的距離,也無須另備冬裝。
「為啥不喝,這母雞養了五六年,香著呢!」
白友德愣了一下,不解道。
他心裡突然感覺有些不妙,有些無措。
手上煮了許久的母雞湯熱騰騰的,不知該放,還是捧在手上,熱會身子。
「喝了鹿家的母雞湯,就是鹿家的人,拿他鹿家的束脩,額就真成了兩位少爺的跟班書童,受制於人,這不成!」
白貴堅定的搖了搖頭。
拿了束脩,今後定然是要受鹿家的牽制。沒有說白拿鹿家的錢,反過來不理鹿家。這是白眼狼,名聲就毀了。
看著一臉彷徨無措的白友德,白貴臉上和緩了一些,柔聲說道:「爸,你覺得老爺是個好人嗎?」
老爺鹿子霖是個好人嗎?
這一下子,將白友德問蒙了,若說鹿子霖是個好人,那也沒錯,鹿家的工錢按時給著,從來不欠發,每年收麥收苞谷種地的時候,也能吃上幾次乾的。
在一眾財東家中,鹿家算得上是不錯。
但打心眼裡,白友德和劉謀兒一樣,認為鹿子霖是個缺德的主,不算什麼好東西。白鹿村這幾戶的寡婦,他都踹過門。雖說救了寡婦一時的性命,卻也敗壞了寡婦的貞潔。
夜踹寡婦門,屬於四大缺德事之一!
看著白友德的神色,白貴也大概摸清了白友德心思,知父莫若子,他沉吟了一會,說道:「爸,你覺得為啥先生將額留這麼長時間,是給額教經學,學會經學,就能科舉,先生說額是學堂最聰明的,能成秀才公……但要是成了僕役,連參加科舉的資格也沒有,額正想和你說這事呢,從
19、心生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