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盛苑在翰林院呆了近倆月。
正好是大楚夏天最熱的倆月。
饒是翰林院裡不愁冰盆供應,卻還是有了兩位鬚髮花白的老典籍中暑暈了過去。
盛苑幫著將兩位典籍安置到休息房,轉過頭又跑到藏書閣里窩著去了。
沒辦法,翰林院的藏書閣建在水榭之上,又有充足冰盆續航,是整個翰林院裡最最涼爽的地方,在這裡讀書學習好不愜意。
前頭說了,盛苑要學習修撰實錄,玉牒、以及史志諸書,那就要求她大量閱讀整理前朝實錄,熟練掌握修撰細節、格式、以及細節。
實錄如此,玉牒亦是如此。
當然,因為要修撰史志的緣故,盛苑還要學著從資料房裡領取以麻袋來論量的資料,從而核實一些資料引用的數字。
這項工作是龐大而繁瑣的,盛苑也沒打算一蹴而就,放慢了腳步,一點兒一點兒完善著學習過程。
同樣是學習,現在這种放松的、沒有緊迫感的學習,勝過以往許多。
盛苑對於現在這種包吃包喝包俸祿的學習環境,予以了極大的讚許。
「唉,每日在此整理舊日奏章,委實無聊的很。」
「永鳴兄每日還能整理舊時奏章,已經算是有趣多了,哪裡像我啊,須得抄寫各種史料匯編。」
和盛苑同為三鼎甲的何照臨和田垣出現在藏書閣,邊尋找著需用的書籍,邊互相感慨著。
「聽說燕、陳時,一場會試,能讓新科進士多個房師和座師,考試之後須得拜見,算其門生而新科進士多稱座師為恩師,若是能得房師、座師青睞,不說前程似錦,至少也有盼頭。」
「無界兄慎言啊!先帝在時取締這等師生關係,乃是為了減少大臣們結黨營私之可能;仔細想想,剛到翰林院就為陌生的師生關系所裹挾,未必是好事兒。」
他倆說著話漸漸走遠,卻讓在書架間席地打盹兒的盛苑清醒了過來。
他們的話盛苑聽了個清。
所謂房師就是會試時負責五經批閱的同考官;而座師就是會試時的主考官。
要盛苑來說,這就相當於高考的閱卷老師。
真讓她要像授業恩師那樣對待,她從情感上是不大接受的。
當然,用演技表演出來的是另一回事兒。
在她看來,同考官也好、主考官也好,錄用你的考卷,自然是因為你考卷達到標準。
這又不是走後門,若是你答卷水平不夠,對方也不會收錄。
所以,你取得一個高分,難道不應該感謝自己優秀?怎麼反而感恩閱卷老師?
這讓盛苑怎麼都無法理解。
真要感謝,自當感謝給你啟蒙、授業的老師。
可惜官場上,提及恩師多是座師,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多少年感情,實則有的座師和門生面兒都沒見過幾次呢!
只因當了主考官,輕輕鬆鬆收下一堆門生,為自己的人脈增加有生力量,待到這些門生成長起來,但凡有幾個爭氣的,就足以保證座師和門生締結的聯盟有序延續下去。
這對於大多數主考官而言都是無本兒的買賣,可對於皇帝而言就不大友好了。
明明是天子門生,卻讓朝臣生拉硬拽走,然後漸漸成為跟皇帝角力的一方,但凡想有作為的皇帝對此很難沒有想法兒。
比若承元帝。
他在位時,剛好發生了一場蒙師之弟狀告榜眼「悔婚」的鬧劇。
那位只想給自己侄女討公道的蒙師之弟,根本想不到,他那一句【蒙師非師,何人解惑;座師是師,授業何時?】,竟然引起了軒然大波,漸漸演化成了有關「師道與師徒」的禮議。
而那一場持續數月的禮議,最後,以取消房師、座師和門生的稱呼、關聯作為結局。
不管朝臣、文人、學子贊不贊成,在盛苑看來,承元帝很滿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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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關於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