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自來對給羆娃作師之事避之不及,究竟是自謙才學不足,還是汝過於愛惜羽毛,因懼外戚干政之名,不肯多勞呢?」
盛苑還沒言聲,延平帝就又開玩笑似地補上這麼一句。
登時,把盛苑的進退之路都給擋住了。
延平帝依舊沒等盛苑的回答,徑自說:「愛卿若有顧忌,亦是常情,似唐時,文德皇后之舅配享廟庭,文德皇后之兄流放自縊,可見外戚境遇無常只是,文臻就當真因此怯步而不前了嗎?世間之事,多是有因有果,播的什麼種,結的什麼果,文臻胸懷天下,且志向高遠,難不成真的放任承繼社稷的儲君由旁人教導?」
這次他說完之後沒有繼續言說,只是目光炯炯的看著盛苑。
盛苑還特意等了等,見延平帝沒有說下去的意思,這才拱了拱手,斟酌著說:「陛下讚譽臣之詞,臣愧於領受;前番多次推拒,皆因怯於承受教導儲君之重擔;非是外戚之由,實乃知己所能。
臣雖自幼廣讀詩書,久聞聖賢之言,卻仍舊是個俗人,與大儒學士諸位高才站於一起,猶若熒光之於日月,不能同輝矣!若臣教導公主,公主受臣影響陛下,臣斗膽問上一句,這世間,究竟是像臣這樣異想天開的人多,還是大儒學士那般沿傳古訓、堅守舊制者多呢?」
「這世間若真的是以多寡論對錯,那我兩代先皇又怎麼可能開女舉之先河?文臻又怎麼可能以女郎之名蟾宮折桂,勝無數郎君天驕獨占鰲頭?」
盛苑嘆了口氣,拱手言:「陛下之信託,臣感激涕零!然公主是女郎,臣亦是女郎,若由臣親自教導,難免令朝中官員遐想連連,若因此應激、誤判,實乃無端之波瀾也!」
「文臻,若是旁的女郎,朕當真不免多想;可教導公主的女郎是你,朕便有自信,其他官員不會以女郎視汝。」
「???」
延平帝說得信誓旦旦,盛苑卻聽得滿臉問號。
不是,啥叫同僚不會把她當女郎看待?
她怎麼就不是個女郎了?難不成,她很像郎君?
面對圓眼大睜的盛苑,延平帝輕笑著摸了摸鬍子。
他仍舊堅持自己的說法,畢竟世上有哪個女郎會在早朝上拳打同僚、舌戰上官?
就是郎君也沒這麼嗯,這麼有勇氣的!
若是延平帝繼續言說,盛苑許是還要猶豫;可延平帝這會兒笑意晏晏的瞧著她,眼底儘是打趣和揶揄,盛苑繃不住哩。
本來她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才多加推辭的。
可延平帝這樣堅持,她若再推來推去,只怕要落個不識好賴、心有旁騖之名。
行吧!既然這當家長的敢授權,那她這個大楚未來的砥柱就敢接手!
想到這兒,盛苑眼眸里閃過了一抹堅定。
不就是教育個小孩子?!
真當她沒教過書、沒播種過桃李?
延平帝見了盛苑目光的變化,頓時滿意不已。
不過,此刻君臣二人,都很默契的沒有繼續再談為師之事。
當然,延平帝也不想讓盛苑這麼快就離開。
這不,他以治政之法,考校起了盛苑。
「文臻以為,若朕嗯,朕、朕是說假若,若朕現在禪位於羆娃」
延平帝的話尚未說完,就見盛苑一臉「陛下您是在說笑麼?」的表情看著他,登時,說不下去了。
「咳咳,文臻啊,朕只是做個假設」
在盛苑一言難盡的注視下,延平帝咳了咳,掩飾了臉上的不自在,輕聲說:「這和軍事沙盤推演一樣,都是針對不同情況提前做的不同應對之法。」
「陛下也許當先預設一下,若是現在禪位於公主,該怎麼面對言官的彈劾、百官的勸阻。」
「」延平帝聽了盛苑這話,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了鋪天蓋地的奏章朝自己而來,只瞬間就累成了一座座小山,把他圍在中間。
下一瞬,這座座堆成了小山的奏章,就像活過來了一般。
一本本冊子無風自動,張張合合的封皮像是會說話的嘴巴。
無需他讀,奏章自己就把寫在自己紙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