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健是在夏城的新年之前返回城邑的,臨到城邑之前早早派人通知了城內,故意放慢了腳步。
令他欣慰的是城邑中很多人前來迎接,看得出自己雖然離開的些日子,但是城邑中人還是很尊重他,因為這時候還沒有那麼多規矩和潛規則,一切出於自發,自發的久了才能成為那些得不到尊重之實而想要尊重之名的人所珍視的。
看著陳健回到了城邑,很多人想要和他說幾句話,然而先公後私,他除了是某些人的男人、哥哥之外,還是整個城邑選出的首領。
就在雪地中,陳健向城邑內所有的人匯報了一下會盟的結果,以及自己為什麼要會盟的原因,解釋了眾人的疑問。
隨後那枚玉質的車輪被珍之又重地請進了祭堂,還有那抔從大河沿岸帶回的泥土。
玉輪為種,泥土一抔,夏城終於有了自己的根,從榆錢兒那拿出了一些公產分發下去,以示慶祝。
夏城的這個新年過得有了陳健想要的年味兒,偶爾響起的皮麻鞭炮的聲響也讓夏城人逐漸熟悉了苦味的硝煙和驚耳的噪聲。
難的閒暇的時候,榆錢兒找他訴苦。
「哥,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們都快要累死了。前些天入冬前,我動用了四百多奴隸,帶著一些糧食去那些山林中的部族接濟他們度過冬天,今年不收山,怕是很難熬,他們也都願意依附,遵守夏城的規矩。向北三百里,向西三百里,方圓之內一共有三十多個小氏族村落,加起來四五千人。」
「本來我只管夏城周圍三十里的事,如今卻要管這三百里內的事,每天熬到眼睛疼,實在是熬不住了。要我說,就算是你,也最多能管的了百里之內七八千人的事,再多了你也管不來。」
她眼睛轉了轉,笑道:「在你走了後,我和大家商量了一下,要不要將那些村落的人都遷到咱們夏城附近?這樣至少也好管一些,將來他們耕種了土地,還要全都丈量土地讓他們交稅,離得遠了總是管不來。」
陳健搖頭道:「全都遷來,我也管不來。能夠丈量土地的人就那麼幾個,按我這種管法,十五六個人便需要一個人管,咱們哪裡有那麼多人?這事你不說我也準備換換辦法了,再這樣管下去,將來地方越來越大,遲早要把咱們累死。你也知道我將來要在大野澤築城的事吧?到時候你得跟著我去些日子。夏城以前就像一個孩子,需要父母照看才能正常地運轉;今後要長成大人,就算咱們不在,夏城人還能知道要做什麼才行。」
「對了,你給我說說我走了之後城裡都發生什麼了?」
榆錢兒早有準備,笑嘻嘻地拿出一大塊布,上面整齊地畫著日子,有字也有畫,最後面則是公產倉廩中的支出收入。
「你是十月份走的,臨走前讓姬松石薺他們一個月後沿河而下,之前你讓他們去那些偏遠的村落,就像當初去那些被隕星部族欺壓的氏族一樣。」
「他們帶去了各種陶罐、種子、食物藥草,幫著村落修建房屋或是幫著他們遷出洞穴,使用各種工具,治癒一些簡單的病痛。那些村落的人很好笑呢,非要把穿著咱們衣衫、梳著咱們髮髻的人看錯神靈。」
榆錢兒大約是回憶起一些好笑的故事,獨自咯咯笑了半天才道:「姬松他們出去的時候帶著的是烤熟的干餅和一些炒麵粉,都是裝在麻布袋子裡的,那些村落的人就覺得奇怪:這些人不去狩獵,不去採集,可好吃的食物就從麻袋中變了出來。姬松臨走的時候,那些人求著姬松把口袋留下……後來我去的時候,看到他們學著咱們的樣子祭拜那條麻袋呢,以為那條麻袋裡可以出來很多吃的。」
「不過後來我還是告訴了他們,並且告訴他們如果學會種植也可以不需要去狩獵就能獲得食物。你說如果他們不會種植,那麼咱們就只能從他們手裡換到毛皮;如果他們學會了種植,咱們就能用作坊里的貨物換糧食。」
「等你臨走前讓姬松石薺等人離開的時候,正好已經忙完了秋天的種種事,紅魚先去了一趟娥城,從幾個娥城人那裡換來了一些蠶籽,詢問了一些養蠶的辦法,明年咱們也要養這東西了。弓弦啊、衣衫啊,這些每年需要很多,最好咱們自己也會。」
「等她回來,我就帶著人去了那些遠處的氏族村落,去的時候快要下雪了,今年秋天的橡子啊、松子啊之類的果子結的不多,咱們以前最怕過這樣的冬天,我就帶著很多奴隸攜帶著糧食貨物去了那些村落,送出去很多的東西。」
「那些村落氏族知道咱們要過年,還送了很多的禮物,其實在城中坊市也換不到什麼,但我回贈了他們很多很多。你不是說想要從別人那裡得到先要送給別人一些嗎?大家都覺得心疼,覺得那麼點皮子換走那麼多好東西是咱們賠了,我心裡也不是很有底。哥,你說我做得對嗎?」
陳健笑著點點頭,想了一下道:「對,做的很好。咱們現在用不到那麼多的奴隸,而且隨著牛耕之類的辦法逐漸在城邑中普及,一個奴隸可遠比上一個人加一頭牛耕種的數量了。要是能讓那些人學會種植,咱們就算十收其一,三五年後便比抓他們來當奴更好了。」
「況且他們要是學會了種植、畜牧這些,有多餘的存糧便會和咱們交換,陶罐啊、木器啊、石銅啊這些都能換來他們辛苦種植的糧食畜養的牛羊,加上收來的稅,其實他們一年一半的糧食都跑到咱們手裡了,這可比抓他們當奴隸賺的要多。那些說你做的不對的人,定是眼光看的太近,可是比不過你啦。」
誇讚了一句,榆錢兒臉上有些紅,她想到的問題其實沒有陳健說的那麼多,只是沾了點邊,不過臨走前陳健囑託說這麼做,所以她才這麼做。
不過她還是挺喜歡這種誇讚的,笑著問道:「哥,那些氏族村落的人可能過些日子就要來,準備學學種植的事,我尋思著他們來的人不能少,正好可以以教會他們為名讓他們幫著咱們再開墾些土地?再一個,你是準備管轄這些村落的,可是離的這麼遠,不好管;城邑里這些事咱們已經管不過來了,這些村子誰來管?」
「誰來管?你怎麼知道我要讓別人去管?」
陳健奇怪地看了榆錢兒一眼,他的計劃可是沒和別人說起過,難不成小妹妹竟然猜到了?
榆錢兒奇道:「我猜的啊,你又要在大野澤築城,又要管著城邑的事,那些村落怎麼管?或許十幾年後那些村落會如下游那些野民的村落差不多,每年提供不少的糧食,可現在就不一樣啊……就像是一塊堅硬的大腿骨一樣,扔掉了覺得裡面還有骨髓很好吃很可惜,不扔又沒有石頭砸開。你我都是分不開心去管這個,總得有個人去管吧?」
「不是一個人,是很多人。」
陳健笑了笑,悄聲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榆錢兒,只讓她別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