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朝周遭新投降的幾個基層將領,對賀今朝不屑諂媚原大明高官,反倒譏諷張福臻感到震驚。
畢竟人家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還是讀書人。
他們不是沒在賊寇窩裡待過。
以至於他們覺得賀今朝說他要滅了大明,根本就不過分。
只要治理國家,指定會用得上讀書人,這是他們的共識。
這也就早就了讀書人的自傲,以及許多人對讀書人的仰視。
說滅了大明的多了去,但是也沒聽說過哪家首領面對一個大明高官,還是個讀書人的時候,會如此羞辱他。
張福臻被賀今朝啐了一口,臉色變成豬肝色,但他冷靜下來。
照著賀今朝如此狡詐且高傲的性子,大抵不會單獨為自己搞這麼一出的。
他連楊鶴都給「俘虜」了,也未曾聽聞楊鶴在錘匪當中出謀劃策之類的消息。
「不要以為大明高官有什麼了不起的,如今的大明也不過是冢中枯骨。」
賀今朝哼笑了一聲:「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可是張角沒能成功,他死了。」張福臻搖搖頭:「哪有興復漢室,還於舊都讓人心向神往呢?」
「是嗎?」賀今朝坐在行軍馬紮上:「漢末亂世來自平民百姓的吶喊:請大漢赴死。
我等不是辛苦勞作,卻只能啃樹皮食觀音土餓死的牛馬,更不是被加遼餉還要服勞役累死的耗材。
如果老天爺不讓我們活,那我們就錘死它,換一個能讓我們活的新世界。
我承認還於舊都是更浪漫一些,但蒼天已死更現實,且就在眼前!
你有資本能選浪漫,可我一個牛馬耗材只能選現實。」
張福臻不可避免的被賀今朝的話給嚇住了,一時間他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因為他內心是承認賀今朝說的是正確,只不過很少被應用的理念。
遠有孟子的弔民伐罪,唐太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近有明太祖朱元章也是以布衣,重開大明天的。
否認賀今朝的舉動,就是否認朱元章立國的正確性。
官逼民反這條規則,是誰都要認的,甚至會成為朝堂內的言官,攻擊他人的依仗。
但是朱元章立國後,為了避免後來人學他,自是要從百姓身上多榨出一點油水,來保證他朱家子孫,不會再走上要飯的舊路。
從思想上禁錮這種思維,從肉體上消滅敢於反抗的人,最終還要「教化百姓」,讓他們只當順民,不允許當逆賊。
崇禎
張福臻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坐在馬紮上,他不敢反駁賀今朝。
因為一旦他反駁,對方立馬拋出太祖,他如何能應對?
「我想去那邊走走。」
張福臻指著那些賣糧食的百姓。
賀今朝隨意擺擺手,這種人內心行的是忠君愛國思想,自詡是正人君子。
有辦事能力,可終究不會被容於官場。
張福臻頗有些意興闌珊,隨便和周遭的百姓閒聊起來。
聊著聊著他就發現,山西百姓的生活,是他沒有在陝西遇到過的。
陝西老百姓的日子,不說也罷。
張福臻聽著他們說自己這輩子都沒有試過吃飽飯的滋味。
錘匪沒來之前,他們每年還會啃樹皮充飢,可是隨著賀大帥的到來。
他們就曉得八分飽是什麼個滋味,肉是什麼滋味,孩子都能免費進學堂識字。
對於這些事,張福臻聽完之後感覺自己渾身發抖。
現在賀今朝的政權,還變得不是很正規,甚至公然打著錘匪的旗號,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山大王的做派。
哪個飽學之士不經了解,就能輕易得出判斷,賀今朝一個山大王能成什麼事?
可他背地裡已經做了許多正規政權,都沒有做過的事情。
待到將來他大王旗一換,這天下怕是真的會落入他的手中。
張福臻總算是知道了,為何陝西派來的諜子不是被抓了,就是被策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