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牙堂主事笑道:「這是本地規矩,須待其他物品一併發賣完成,才能取走您的拍品。
這人聲音中流露不滿:「我都拍下了,也不是不付錢,那已經是我的東西了。怎麼,想把我自己的東西帶走還不讓了?」
龍牙堂主事也是無奈:「這個,規矩如此。國有國法,堂有堂規,您也別讓我難做啊。」
這人赫了一聲:「哪個要你難做?我這是救命用的寶貝,早一瞬拿回去都是好的,哪能等到你的發賣結束?」
龍牙堂主事還要再說,這時外間卻踱進來一個人,一襲錦衣,身材高大但是面貌平平。龍牙堂主事見到他當即鬆了一口氣,對客人道:「我們東家來了,只要他點頭,我這裡一切好辦。」轉身向著東家行禮,「先生,這位客人想提前付款支走拍品。」
「哦?」這位先生眼中有光芒閃動,「拍了什麼寶貝,這樣急著提走?」
「第一零七八號拍品,土詭。」
東家笑了,不知怎地那笑意卻沒傳到眼睛裡去,讓人看著心裡一顫。他向主事一伸手:「賓席冊?」
主事莫名地覺得壓力山大,幾乎有點兒慌亂地翻出來遞給他:「廊、廊橋三樓七號。」
東家接過來隨手一翻,輕聲念道:「呼蘭家派來的?」他「啪」地合上冊子,手指一拂,這名客人的面具就忽然飛了出去,露出底下一張短髭的面龐。
後者顯然吃了一驚,伸手抓住了面具,忿忿道:」龍牙堂就是這樣待客的?」
東家置若罔聞,雙目緊緊盯著他,那眼神越發凌厲,令這人一時承受不住,額上發汗,也忍不住向後退開兩步。
那一點暴躁,當然是在忐忑不安中化為烏有了。他今天起床是不是忘了看黃曆,怎麼被上頭指派了這麼一樁要命的活兒?聽說龍牙堂雖然背景錯綜,可是信譽一直都很良好,怎地今日情形看起來對他不妙?
東家將他的不安看在眼裡,微微一哂:「你在呼蘭家裡是?」
「我是呼蘭家主手下的一等護衛。」
東家接著問他:「聽說呼蘭家接連幾天都在懸賞土詭,何故?」
「我家大少爺在前些日子的硒石堡之役中受了重傷,需要土詭當藥引子治傷。」眼前這人氣勢太強,直覺告訴他要有問必答才不會吃苦頭,況且呼蘭家裡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
「沒聽過土詭可以吊命治傷的。」東家忍不住笑了,「況且你家少爺時常昏迷不醒,偶爾驚噫胡話,那是失魂之症,要土詭作何用?」
這護衛奇道:「你,你竟知道!」
東家淡淡道:「呼蘭家昨日就開始懸賞了,應者如雲,哪個不曉?」這城裡有甚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耳目,何況當下「土詭」兩字可是高度敏感。
護衛低聲道:「少爺的確是失魂落魄,偏偏旁人怎樣也叫不醒。我家請來多少巫醫看過,都說不、不好了。不過昨晚家裡迎來高人,斷言說少爺還有救。」
「用土詭?」
「開了幾副方子,說是裡面最重要的一味材料就是土詭,讓家主趕緊設法找來。」護衛囁嚅道,「老爺原本覺得這東西沒甚人需求,要弄到應該不難,何況這裡是王都,什麼都有的。哪知差我們跑遍了各大藥行,均無此物,他才著急起來,先是發布了懸賞,後來聽說龍牙堂要發賣此物,趕緊差我來買。」
東家不置可否,只問他:「請來的高人又是哪個,竟有這般荒謬的結論?」
「是王廷的御用巫醫,魯奉先大人。」
東家似是微微一怔:「魯奉先?」王廷里還真有這麼一個人,但他的主攻方向是毒植藥理,於魂傷可沒什麼心得,「他開的方子在哪,拿給我看看。」
護衛呃了一聲:「在我們家主手裡,我怎會有?」
「那麼魯奉先現在在哪?」
「在我家中,家主引為座上賓。」
東家點了點頭,忽然轉首向主事低語幾句,後者恭敬應了,快步走了出去。
護衛一時不明所以。
不過主事很快返回,手裡托著個錦匣,往他面前一遞:「土詭帶到。」
這一下峰迴路轉,護衛有些不知所措。東家倒是眯起眼,輕笑道:「東西給你,怎地反而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