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花朵上原本展翅欲飛的彩蝶都定住不動,仿佛這是一幅夕陽下的油畫。
……
又不知過了多久,典青岳才長長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恭聲道:「我還有一策,可禍水東引,或可再拖延上六、七日時間。」
說來古怪,與之前相比,他的面容舒展開來,不再愁眉苦臉。眼中雖仍布滿血絲,但目光重又變得自信,連聲音也琅琅有力,仿佛有了主心骨。
等到典青岳走出書房,正好望見夕陽最後一絲餘暉從小園最高處的假山上撤走。
黑沉的夜,即將到來。
南贍部洲中東部,托古城,天府關。
長長的車隊往關里走,奚甲抬頭看看山巔的夕陽,伸手擦掉一腦門的汗珠子:終於趕回來了。
荒野的夜晚不安全,儘管他跟隨的車隊靠山是如此強硬。
城門的衛兵不敢阻攔這支車隊,通關便捷。奚甲一邊往前走,一邊盯著城門石牆上的血漬怔怔出神。
那上頭有大塊大塊的血污,因為時間已經過去了十日,顏色由鮮紅轉作烏黑,然而血腥氣味兒卻似是越發濃烈了。
嗅著這氣味,他就想起天府關被攻破那一天,就有兩個神仙老爺在這裡死戰到底,最後被蠻人挑在槍尖上,直直扎進門牆。他眼睜睜瞧著,耳中聽到悽厲已極的慘呼。
那一日,天府關浴血,而後易了主人。
駐守在這裡的,原是朝雲宗弟子。
奚甲沒看出,這些平日裡斯文和善的神仙老爺們打起仗來竟然勢若瘋虎,守著天府關直到最後一名子弟鮮血流盡。
他當時就護著老爹和弟弟,躲在一處廢棄的茅房後邊,一邊看著朝雲宗和摩詰天交戰,一邊流著淚瑟瑟發抖。
他們當然希望朝雲宗能取勝,不過最後的結果事與願違。這裡的守軍只有七百人,而摩詰天的大軍在城外黑鴉鴉一片,他數不清有多少人。
反正,是很多很多。那一個個奇形怪狀、五大三粗的蠻人滿身都是殺氣,只消一眼瞪過來就能讓他雙腿打顫。
他就是不明白,朝雲宗為什麼不多派些了不起的神仙過來,把這些惡人打跑呢?明明托古城是朝雲宗好不容易從聖域手底下解放出來,大家才過了不到一年的安穩日子,結果這裡又被摩詰天占走了。
同樣是蠻人,同樣是那麼殘暴。
他看著看著,發現舊痕邊上還沾染了大團大團的新血,像是這幾日剛剛沾上的。
他暫離天府關才幾天啊,又發生過戰鬥了?
他左顧右盼,不過地面的青石磚很早就被染成黑色,再沾些灰土和髒物,污穢得很,什麼也看不出來。
前方突然起了騷%~動。
伴隨幾聲尖叫,像是有東西稀里嘩啦被推倒了。而後他就聽到一名女子大聲哭嚎,一邊苦苦哀求。
奚甲被她聲音中飽滿的痛楚和恐懼嚇得心驚肉跳,小心躲到馬匹背後才敢探頭看出去,卻見街心上有一頭怪物撲倒女子,埋頭就咬。
它模樣古怪,體型和重量都與巨猩類似,渾身是鼓脹的肌肉,休表無毛,關節上長著長長的尖刺。它的腦袋像極了鯊魚,尖吻闊嘴鋸齒,一張血盆大口可以毫不費力地咧到耳根後頭。
蠻獸!奚甲在天府關城破當日見過這種怪物,知道它們雖然外形千奇百怪,但個個力大無敵又兇殘已極,這會兒就嚇得大氣也不敢喘,更不敢回身逃走,唯恐惹來這頭蠻獸的注意。
蠻獸撲倒人後就旁若無人地撕扯,獵物原本還大聲痛叫,大略是聲音太過悽厲惹怒了它,怪物伸手一擰,「喀啦」一聲把她的頭顱掰下來,直接丟進大嘴裡,咬得咯吱帶響。
現場安靜了。附近的人類早作鳥獸散,遠遠躲了開去,藏在角落裡偷偷瞄向這裡。
只有怪物大口啃嚼筋肉和骨骼的聲音,越發刺耳。
這怪物吃人不挑不揀,連皮帶骨加內臟,咬下什麼吃什麼,速度還快得驚人。
眼看無頭女屍轉眼就被吃掉了一大半,才有蠻人軍官趕過來,一腳踹在怪物身上,把它踢倒在地。
怪物紅著眼翻身而起,凶象畢露,幾度作勢欲撲。但它好似知道眼前這人的身份,不敢造次,最後到底是偃旗息鼓了,伏在地上。
第2702章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