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月珊離去之後,葉佐蘭仿佛丟掉了魂魄,一連幾天都安安靜靜地倚靠在門邊,不說話也不走動。
因為有了朱珠兒的吩咐,陸家的其他人也不去驚擾使喚他,只等他自己緩過勁兒來。
直到這一日陸鷹兒從外頭回來,捎回了從刑部大牢那邊傳過來的消息——葉佐蘭的爹和娘,明天即將啟程,押解前往流放地。
第二天醒早,街鼓剛剛響過,葉佐蘭就一個人悄悄地溜出了大業坊。
之前他曾聽唐瑞郎提起過,爹娘的流放地在詔京的東面,那就應該是從東邊的延興門出城。
按照慣例,流放者離京之前,會在城門附近的旗亭里停頓一會兒,讓犯人與前來送行的家屬話別。畢竟此去山重水複,兇險未知,就連是否能夠平安抵達都未可知。
葉佐蘭來到旗亭的時候,附近已經站了幾個哭哭啼啼的家屬。他不敢堂而皇之地站在顯眼的地方,於是找了個小巷子鑽了進去。
大約又過了兩三刻鐘點,只聽見遠處一陣喧鬧,又夾雜著馬蹄與車轍的聲響。
他小心翼翼地張望,正看見兩名黑衣的差役,一前一後地走著。中間押著三個囚犯與一駕囚車。囚車之上,站著的正是葉鍇全夫妻二人。
葉佐蘭頓時覺得兩眼一黑,心痛如絞。
只見他的爹娘,手上腳上戴著沉重的鐐銬,木然地坐在囚車上。雖然衣裝還算齊整,可是看那容貌神采……竟比出事之前整整老了十歲!
怎麼能,那些刑部的人,究竟是怎樣對待他們的?!
葉佐蘭悲憤交加,卻又不能發出半點聲音,唯有抬起自己的手臂,連胳膊著衣袖一起狠狠地咬著。
押送犯人的隊伍果然在旗亭前面停了下來。那些犯人的家屬立刻一擁而上,哭的哭、喊的喊,場面混亂。
唯有葉鍇全夫婦二人,木然呆坐在囚車之上。沒有人來為他們送行,甚至沒有人送上一碗踐行的水酒。
此時此刻,葉佐蘭是多麼地想要不顧一切衝上前去,大聲哭喊著撲進母親的懷中。
可是他還有理智,教會他「無奈」、「糾結」和「痛苦」的理智。
而就在他無奈糾結與痛苦的時候,忽然間,有一個眼熟的身影出現在了囚車邊上。
那是一名身著青衣的男子——正是端陽節那天,將唐瑞郎從水中救上來的男人!
此刻,他的手裡端著兩碗酒送到了葉鍇全夫婦的面前,似乎還在低聲說著些什麼。葉佐蘭雖然聽不清楚,但是隱約能夠猜到一些端倪。
首先接下酒盞的是葉佐蘭的母親,她微微地點了點頭,低頭象徵性地啜飲了一口。然而葉鍇全卻並不領情,他粗暴地抬起雙手,將酒盞掀翻在了地上。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展開,青衣的男人倒也沒有生氣。
只見他又轉身朝著押運的官差走去,取出沉甸甸的一個錢袋子交到對方手上,再指了指街對面的一座茶樓。
葉佐蘭立刻朝著茶樓望去,果然看見唐瑞郎孤身一人坐在窗邊,一臉的憂心忡忡。
他應該是來做行前打點的。
葉佐蘭也曾聽陸鷹兒說起過,但凡流放異鄉的囚犯,這一路上都要受到押運官差的欺負。而唯一能夠禳解的辦法就是行賄。他原本還在糾結,要不要隨便找個人冒充葉家遠親去做些打點,看起來唐瑞郎倒是先想到了。
無論如何,這一次,我謝謝你。
葉佐蘭在心裡默默地念道。
時辰已到,兩名官差立刻將送行的家屬左右趕開,讓犯人與囚車排成一列,開始朝著延興門走去。
愈發響亮的哭聲喊聲里,葉佐蘭用力地摳住身旁的牆壁,指尖由慘白變得青紫。
可是他沒有哭,儘管眼眶裡已經是一片猙獰的紅色。
他只是,儘可能地睜大了雙眼,努力將此刻的這一切都深深地烙印進入自己的腦海中。
囚車緩緩地遠去,車上的兩個人,始終沒有再轉過頭來。
葉月珊出城去了,爹娘也已經遠赴瘴癘之地。偌大的詔京之中,只剩下了葉佐蘭孤零零的一個人。
然而他卻沒有時間,再獨自傷神。
從延興門回到大業坊的第二天,正午時分,陸家門口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