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陸幽詫異道,「是你找我有事?」
「是我。」
戚雲初的聲音慢悠悠地從遠處傳過來。
「你來遲了,給我一個恰當的理由。」
陸幽這才發現長秋公靠坐在北牆書架旁的美人榻上,手裡捧著一卷書。
他急忙將楊任處罰小宦官的事說給戚雲初聽,然後又提起了那三個大太監的事。
戚雲初微微點頭,這才為陸幽解了惑:「那是飛龍廄、留侯使和弄雨樓使過來挑選各自合用的新人,此事我應允過,倒是忘記了。」
飛龍廄和禁苑留侯,陸幽都聽說過;唯有那弄雨樓,他卻鮮有耳聞。只是聽說那個在外淨房裡哭哭啼啼的柳兒,去年也被領進了弄雨樓,此後就再也沒有在內侍省中出現過了。
想到這裡,陸幽剛想開口詢問,卻又厲紅蕖給堵了回去。
「哎,你們兩個真是急死我了。快點說正經事兒吧!」
戚雲初這才問陸幽:「入宮之後,我讓你跟著你師父繼續習武,你可有遵照?」
「有。」
陸幽答道:「掖庭西邊的月影台,只有一位耳背眼花的老尚宮看守。白天我幫她做些灑掃跑腿的雜事。一到夜裡,師父就讓我在月影台習武。這些日子來,並無一日中斷。」
戚雲初點點頭,又轉向厲紅蕖:「我讓你教他射箭,如何了?」
「滿月之夜,百步中的。」厲紅蕖回答,「雖然還不能算是最好的,但是比起他的對手來,肯定綽綽有餘。」
「對手?」陸幽愣了一愣:「難道是要我去對付宮裡頭的什麼人?」
戚雲初還沒有開口,厲紅蕖倒是已經笑出聲來了。
「就憑你?要動這皇宮大內裡頭的人?先練個五年十年再說吧。是叫你射箭,可沒叫你殺人。」
「射箭?」陸幽的腦子轉得飛快:「你難道是說,燕射?可那是只有宗室和寵臣才能參加的大禮,怎麼能有我發揮的餘地?」
「誰說要讓你這個小宦官出馬了啊?」厲紅蕖笑得促狹:「就算是你們英明神武的戚秋公大人,也沒有破過這樣的先例呢。」
不然他登場,卻又要讓他射箭?
陸幽心裡又是「咯噔」一下,脫口而出:「難道你們又要我假扮宣王?!」
這一下,厲紅蕖倒是不說話了,只用一種曖昧的笑容使勁兒地盯著他。
陸幽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一個勁兒地搖頭:「我不行!」
「怎麼不行?」厲紅蕖反問他:「之前你不也假扮過宣王嗎?」
「這和那個不一樣!首先,射禮的禮儀我從未見親眼見過,貿然上陣肯定會出紕漏。再說了,這種場合一定會有很多宗室戚里,我一個人都不認識,我真的不行……」
「你真的不行?」
一直沒有開口的戚雲初,冷不丁地重複了一遍陸幽剛才說過的話。
「你不惜將自己變成半殘之軀,千辛萬苦進入掖庭宮來,為得就是衝著我搖頭,說一句不行?」
「不……」
陸幽張口就要否認,然而轉念一想——自己剛才的態度,不正應了戚雲初的這句話麼。
他好像兜頭被澆了一桶涼水,既覺得難堪,頭腦又清醒了一些。
這時只聽戚雲初又道:「記得我一開始就與你說過,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決定。如果你心甘情願地想要在這內侍省里做一輩子的宮奴,過著時時刻刻提心弔膽的日子。我也不會攔著你。你且回屋去罷。」
說完,便又不再理睬他了。
遭了驅趕,可是陸幽卻沒有邁開腳步,反倒覺得身體好像灌了鉛塊似的,一步都挪動不了。
四周圍安靜得可怕,就連屋外的雨聲都輕不可聞。陸幽覺得尷尬難耐,於是想要轉向厲紅蕖尋求幫助,餘光卻看見戚雲初的美人榻邊上擺著一個水缽。
缽沿上插著一枝海棠,花瓣落在水面上,引得缽中的兩條紅魚爭相搶食,唼喋有聲。
陸幽的眼皮突跳了一下,囁嚅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做。」
「這個你不用擔心。」
厲紅蕖終於又救了他一把:「那宣王今年也是頭一遭參與,怎麼說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