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走了丁郁成,月下的東廳重歸於靜謐。
唐權卻沒有起身,仿佛在等著什麼人。
少頃,西窗外又有腳步響起,旋即就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問道:「爹,您找我有事?」
唐權聞聲抬頭,打量著站在門口的獨子。
「今日你到那裡去了?」
「同年的進士之中,有人出錢辦了私宴。孩兒推脫不過,這才應酬了一會兒。」
說著,唐瑞郎便進了東廳,來到唐權面前。
他身著一襲琉璃綠綾袍,其上的銀紋映著月華,更襯托得他英姿煥發。
唐權似是接受了這個理由,卻又提醒道:「你雖得了三甲,然而還沒過春關1。切莫得意忘形。」
「孩兒明白。」
唐瑞郎點了點頭,又追問:「爹,我看那丁郁成黑著一張臉,莫非出了什麼事?」
「太子貶了他的官,去下州做司馬。」
貶官?!唐瑞郎眼皮一跳,頓時已經明白過來。
「爹,聽說您將崇仁坊葉鍇全家的那座宅邸,交給了丁郁成使用?」
唐權似是回想了一下,這才反問道:「是又如何?」
唐瑞郎又不好挑明了說,略微思忖方才答道:「那座宅邸被丁郁成拿來做了雞舍,事情應該傳進了東宮。那葉家之女,如今是太子身邊的良媛,一定是她在太子耳邊抱怨,丁郁成才會被貶謫。依我之見,父親您還是儘快將宅邸獻給太子比較穩妥。」
唐權尋思片刻,倒也爽快應允了。
「也罷,這件事就交給你去運作。」
唐瑞郎點頭稱是,這就想轉身離去,卻又聽見唐權發話:「這件事與內侍省那邊沒有干係?」
唐瑞郎不假思索地搖頭:「無關。」
唐權並沒有追問,他只是凝視著唐瑞郎的背影。
「這段時間,你各路周旋博弈、趨利避害,處理得倒是不錯。看起來,待我唐家正式傳到你的手上,定能綽有光前,垂裕後昆。」
「多謝爹爹稱讚。」
唐瑞郎恭敬道:「為爹爹分憂,本是孩兒分內之事。至於光前裕後,瑞郎並不敢奢望。」
「哦?」唐權輕笑一聲:「那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總不會真是金山銀山這種俗物吧?」
「不,其實孩兒的想法也很簡單。」
唐瑞郎也跟著輕笑一聲。
「只可惜,孩兒生錯了時候,若是在□□太宗手裡,孩兒倒能做個元勛功臣呢。」
說完這番話,他衝著唐權躬身行禮,然後腳步無聲,再度消失在了月下的庭院裡。
丁郁成離開京城的這天,唐瑞郎將葉家宅邸的地契獻入東宮,一併獻上得還有一些珠寶首飾,顯然是為了討好葉月珊。
趙昀雖然並不喜歡唐家,然而一則他無法同時對付蕭唐二家,二則又忌憚著唐瑞郎與內侍之間撲朔迷離的關係,因此也只有將地契與寶物一收,權當了結此事。
清明正日,陸幽又請來一群道士到宣王享祠做法事,鼓吹喧鬧一番,並用太子賜的新火燒了好些紙錢,也算是安撫了趙陽的在天之靈。
這之後宣王是否還曾經入過太子的夢,便不得而知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依照大寧朝的風俗,進士自登科後直到春關前,須得參與大大小小多達九種宴集。這其中,有進士們自行舉辦的私宴;亦有朝廷出資的官宴。而「聞喜宴」則無疑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次。
話說這聞喜宴,本該早於其他幾種宴集舉辦,然而前陣子接連下了數日小雨,好不容易天氣放晴,卻又遇上寒食清明,因此便被一拖再拖。
眼看著入了三月,終有一日雨過天青,眾人便相約在雀華池畔一聚。
聞喜宴集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到了宴集的正日,只見雀華池一帶人山人海,車馬闐塞,竟然全是慕名前來圍觀新科進士的人。
這其中,更有公卿大夫早早地在雀華池上泛起輕舟,為得正是揀選看得順眼的青年才俊,挑做為東床快婿。
巳正時分,新科進士們陸續來到了雀華池畔。只見他們一個個鮮衣怒馬、風流醞藉,端的是人生之中最為得意的模樣。
而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