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君?」
唐瑞郎仿佛努力地回憶著這個名字:「哦,那是——」
「都這個時候了,難道……難道還要繼續說謊嗎?!」
陸幽打斷了他,聲音甚至因為激動而微微變調。
「我已經全都知道了——東君和南君本是青梅竹馬,從小情深誼厚。而你幼時寄養在南君府上,因此聽*星說過不少東君的故事。*星拜託你照顧趙陽。可你堅決不相信趙陽那蠢材會是東君轉世……
「直到有一天,曾經的崇文館學士、當時的國子監祭酒發現了被父親領來應試的我,於是跑去告訴你和戚雲初,這才有了我被破格錄取進入太學之事!我問過你,當初為什麼找上我,可你什麼都沒說!」
「佐蘭,你冷靜,聽我說……」
事已至此,唐瑞郎再怎麼意外也能猜到是誰告訴了陸幽這一切。繼續搪塞只會徒增隔閡,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試圖做出合理的解釋。
「沒錯。我是向你隱瞞了一些事……但我不認為當時的隱瞞是錯誤的。那時你剛入宮不久,處處提心弔膽不說,還得應付著一個兇險的宣王。若是告訴你太多,我恐怕你根本接受不了。」
「接受與否,那應該由我自己來決定,而不該你來替我做主!」
類似要求,陸幽已經強調過多次,此刻只覺得氣惱又無力。
他安靜片刻,才又紅著眼睛開口。
「在天吳宮的時候我曾經說過……我是鼓足了一切的勇氣才接納了你的。可我卻怎麼樣也想不到,我把全心全意都交了給你,可你卻透過我,看著另外一個人……」
「是東君還是你,難道有什麼區別?」
雖然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太妥當,但是急於辯解的唐瑞郎還是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是,我的確聽安樂王叔說起過許許多多關於東君的往事。我也確實很仰慕當年的那個他……可是,我出生的時候東君他早就已經死了,而趙陽只是一個裝滿了壞水的皮囊。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不相信……在我眼裡你就是東君,這難道有錯嗎?」
「怎麼會沒有錯?!」
陸幽被他這一吼,反倒愣了愣,再回神時,通紅的眼眸迅速濕潤起來。
「你睜開眼睛,好好看一看你面前的這個人……他以前叫佐蘭,如今叫陸幽……卻從來不是什麼趙旭,不是東君!他只是一個父母雙亡的落魄子弟,只是一個步步為營的可憐宦官!如果不是因為這張臉,他現在或者淪落街頭,或者流刑千里……而你,甚至不會知道我的存在,不會插科打諢地陪在我身邊,不會施捨給我一個笑容!」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的存在?」
這一路上喝的酒仿佛開始發揮效力。唐瑞郎一手扶住額頭,閉上眼睛。
「不要再鬧彆扭了。無論如何,這世上永遠只有一個你……我現在頭真的很暈,沒心思再哄你開心。」
「唐公子於蟾宮折桂之時、百忙之中,竟還能過來哄一哄在下,真是令在下受寵若驚。」
怨懟到了極致,陸幽反倒冷靜下來,起身朝著唐瑞郎作了一個揖:「天色不早了,不敢耽誤唐公子的正經事,請!」
唐瑞郎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下了逐客令。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往門的方向走了幾步,突然間又回過頭來看著陸幽。
「究竟要我怎麼做……你才不再生氣?」
陸幽沒有回答,卻快步朝著瑞郎走來,然後與他擦身而過,消失在了門外的長廊盡頭。
只聽「碰」地一聲,唐瑞郎手中的銅質酒壺摔碎在了地上。所剩不多的酒液從掉落的瑪瑙瓶塞處灑落,酒香飄散在空中,很快就無跡可尋了。
陸家藥園子裡小心伺候著的那叢牡丹,最終還是沒有得到重用。唐瑞郎甚至沒有如約前往自家的園子去取準備好的花中之魁。
因此,在新科進士陸續回到雀華池畔,互相攀比採摘來的花卉,吟詩作賦了好一陣子之後,才看見探花郎騎著他那匹名貴的黑馬踽踽歸來,手中卻是空空如也。
按照聞喜宴的習俗,探花失手自當受罰。然而此時此刻,卻無人敢於站出來,對於滿身酒氣、陰沉著臉色的唐瑞郎說上半句調笑的話。
第105章 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