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戶流民,那就是五六百號人。拖家帶口、扶老攜幼的,不僅需要一個新的住處,最關鍵還得有賴以謀生的手段。
陸幽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那三十五頃的永業田。他原本就想將之改造為藥園,奈何人手不足,遲遲未能行動。
正巧,南坊流民之中也有不少是從柳泉城裡逃出來的藥農。他便優先招募這些人,每個壯勞力租給田地三十五畝,又在田邊修葺廬舍,供人居住。
除去這些藥農之外,他又命人仔細調查餘下的流民,摸清他們的出身、家世與能力。將那些會做些小手藝的人組織在一起做活;會種地的依舊去種地,而懂得營造技藝的,則直接通過楊榮如交託給修內司,參與太華宮的建造。
與此同時,陸幽又命令唐瑞郎從唐家挖來一大筆錢,購買耕牛、織機、穀物種子等物資,再與口糧鹽帛等物一起分發給眾人。
如此一番布置下來,六百餘個流民已經安置了九成。
餘下五十多人,不是孤兒老叟就是病弱殘疾。還是由唐瑞郎掏錢,送入了詔京城內的病坊與孤獨院。
大一些的孤兒,有自願留在陸家做事的。陸幽也不拒絕,全都簽了年限契約,還讓陳眉兒兄妹請來先生,教他們讀書識字。
大約用了一個月有餘,這邊的流民總算全部安頓下來,詔京城裡突然又出了一樁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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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春去而夏至。
詔京城兩面環山一面臨水,夏季薰風卷著濕熱的水汽南來,一過了小暑,整座城池裡就鬱熱難耐。
這天午後好不容易下了一場小雨。等到黃昏時分,天邊依舊留有薄薄的一層雲朵,遮擋住了日光。
久違的清涼吸引了許多人來到屋外透氣,一度由於東宮的搜捕而顯得寂寥的街市也熱鬧起來。
這個時候,陸幽和瑞郎也在藥園裡喝著自家新做的涼茶,忽然聽見外頭一陣騷動。緊接著,陳眉兒咋咋呼呼地跑了過來,指著西邊請二位主子趕緊看。
陸幽一邊笑她不夠矜持,一邊還是抬頭看了一看。
只這一眼,他和瑞郎同時愣住了。
但見西邊天空中,殘陽斜掛,如同一枚橙紅蛋黃。然而在太陽的東西兩側,竟還各有一個略小、略暗的太陽,共同形成了三日凌空的詭異奇觀。
唐瑞郎喃喃道:「三日同輝,這可是妖亂之象啊。」
&出去亂說。」陸幽提醒他,「小心被太子的人聽到。」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看了一陣,只見西邊的那個太陽越變越暗,很快消失不見。剩下中央與東側的太陽緩緩下沉,最終沉沒在了藥園西邊的圍牆之下。
緊接著仿佛就在一瞬之間,有萬道霞光從西邊蔓延過來,將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血一般的鮮紅。
&確是不祥之兆啊。」
這下,就連陸幽也不由得嘆息起來。
三日同輝的異象很快就在詔京城裡傳開了。次日早朝,趙昀向太史令詢問天象的寓意,得到的也只是一個含含糊糊的回答。
然而與朝廷中人的諱莫如深相比,百姓卻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讀。
街頭玩耍的孩童們,唱起了意有所指的兒歌。寺廟前的戲台子上,反反覆覆地演繹著魏文帝兄弟鬩牆的戲文。前來看戲的人們交頭接耳一番之後,紛紛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一轉身,又迫不及待地將聽到的「秘密」與別人分享。
&王趙陽啊,其實是被太子給害死的!」
&日相爭,西日先沉,這說得就是東宮殺死了住在西宮的宣王。然後皇上和太子就一起都沉下去嘍!」
「……」「……」
每天每夜,類似的聲音在詔京城的大街小巷裡遊蕩,瘟疫一般在人群中飛快蔓延。當風聲傳進東宮時,已經是異象發生後的第七天。
趙昀又驚又怒,立刻派人去搗毀上演鬩牆劇目的戲班,抓捕那些傳播流言蜚語的百姓。一時鬧得滿城風雨,人人自危,好不容易回暖的街道上又是一片蕭條。
然而這一系列的嚴防死守,依舊沒能夠堵住悠悠眾口。
大白天的不能提了,那就改成晚上說——這些天的清晨,不少里坊的居民打開家門,都會發現門口的街道上撒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