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落盡之時,柳泉城之亂最終平定。
康王趙暻率領禁軍凱旋迴朝,得到惠明帝的嘉賞。而陸幽天天在弘文館內翹首等待,卻一直沒有等到唐瑞郎的歸來。
如年度日之中,陸幽越來越焦慮不安。他白天神遊,夜裡甚至還會從噩夢中驚醒,然後渾身冷汗地愁坐直到天明。
而更為苦悶的是,如今無人能與他分攤這份隱秘的煎熬。
即便夜裡輾轉反側、泫然欲泣,可一旦天光大亮,他就必須若無其事,在弘文館、內侍省、暉慶殿和含露殿之間來回。
經過上次的衝突,戚雲初再度變得冷漠,視陸幽如無物。而每天傍晚,百無聊賴的宣王趙陽,依舊想著法子折騰他。
也就唯有小世子趙戎澤,似懂非懂地陪在陸幽的身旁,一同安靜地看著空洞的宮門,等待熟悉的腳步聲歸來。
如此可怕的苦等,一直持續了五日。
第六天的午後,陸幽在暉慶殿內接見完一位刑部官員,一時無事,便想要去含露殿去看望趙戎澤。可他剛走到前院池邊,突然看見守門的小宦官領著一位青年匆匆走來——
不是瑞郎還能是誰?!
陸幽的心跳瞬間如同擂鼓,一掃連日來的不安和陰霾。他勉強按捺住情緒,遣走引路人,又隔著衣袖緊緊抓住唐瑞郎的手臂,將他拽到一旁的林中說悄悄話。
「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兵荒馬亂的,找人實在費了好一陣功夫。」
唐瑞郎面色疲憊,雙眼卻依舊明亮有神。他取出一支髮簪,交到陸幽手上。
「你瞧瞧,這是不是你姐姐的首飾?」
陸幽接過髮簪仔細端詳,發現這正是去年重陽那日,自己在柳泉城鋪子裡為姐姐買的首飾。
他心中頓時浮起一絲驚慌。
「如果你找到了人,又何必拿著簪子來讓我辨認?難道說……」
「你先別急。」
唐瑞郎攬著陸幽,讓他在林中的石墩上坐下。
「我到柳泉城之後,立刻就找去了秦家,可那裡被盜匪劫掠掃蕩,燒成了一片焦土。我又花了一天,輾轉趕去秦家的山中別業,卻發現那裡也只剩下幾個看守院落的老僕。其中一人偷偷告訴我,前幾天打藥王院那邊來了幾個人,將秦易昭等人接走,卻沒有帶走你的姐姐月珊。」
「那我姐姐到底在什麼地方?究竟怎麼樣?!」
陸幽一陣陣地感覺窒息,他急於追問,卻又擔心聽見噩耗。
唐瑞郎按住他的肩膀,讓他稍安勿躁。
「那個老僕說,你姐姐她根本就沒有隨著秦家人到別業來,而是被一個叫王公子的男人給接走了。」
王公子?那不正是月珊姐姐經常在信中提到的心儀之人?
危難之際,這個男人將月珊接出火坑,應該是要掩護照顧的意思罷?可萬一他另有打算……
想起了詔京城南曾經存在過的人市,陸幽一顆心依舊高懸在嗓子裡:「那這根簪子,你又是從哪裡得到的?」
「離開秦家別業之後,我重新返回柳泉,打聽著找到了王公子的宅邸。可奇怪的是,這家人同樣在前幾天搬走了。我向看門人詢問王公子的行蹤,那看門人卻反問我是不是來找一位『月小姐』,我說是,於是他就將這根簪子交給了我,還說月小姐一切安好,無需掛念,日後一定還有再見的時機。」
「……」
陸幽怔怔地聽著唐瑞郎說了這麼一大段話,唯有那最後一句最最清楚明白。
一切安好,無需掛念,後會有期——這就是月珊姐姐的全部交待。
留下一根簪子作為信物,她就這樣跟著那個「王公子」離開了,甚至沒有一封離別的書信,沒有一聲像樣的解釋。
「我為她擔心受怕這許多天,而她就這麼……就這麼放心地丟下我,走了?」
忽然一瞬間,這許多天的牽掛和緊張,又統統扭曲成了憤怒和委屈。陸幽雙手握緊成拳,臉色鐵青,通紅的雙眼隱約有淚光閃動。
唐瑞郎愈發用力地按住他抽搐的肩膀。
「你姐姐她現在平安無事,這不是最好的嗎?事出倉促,又是拜託陌生人傳話,她的確不能說得太仔細,萬一那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