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心說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因此當他說「這屋子裡,有個鬼」的時候,竟然沒什麼人對「有鬼」這件事兒表示驚詫。
因為李雲心這個人本身……已經足夠顛覆他們所有的認知了。
「他不是……」時葵子被剛才那殺氣沖昏了頭腦,此刻靠坐在樓邊的扶欄上,仍覺腦中嗡嗡作響,好像真真經歷了一次生死大劫一般,「他不是……還只是個……少年麼!?」
這大概是每一個人都想要問的問題……包括劉老道。
知道心哥兒出身神秘、高深莫測。但終究也還是個少年而已——雖然很多人看他的身段,會覺得他已經十八九歲了。可劉老道知道,李雲心到現在的真實年紀是……
再有三個月,才虛歲十五。
可以說他天賦異稟——李雲心也的確當得起天賦異稟這個評價——因此在高人的傾力教導下,修行進展神速。
也可以說他出身豪門大派,在刻意栽培之下事情見得多,因此養成一股從容氣度。更因為頭腦聰慧過人,一切事情都在他步步算計之下、運籌帷幄。
但這些事情都沒法兒彌補年齡帶來的缺陷——他缺乏閱歷。而這個閱歷所對應的東西就是,「劫」。
一個少年聽說了很多很多人情世故的小訣竅,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事理和各中關竅。但很多事情他沒有親身經歷過,就總不能生出那麼一絲感悟。沒有這麼一絲感悟,那劫數便不會來——
這便好比……
一個少年人,讀很多書,明白很多成年男女之間的「那事」。他甚至親眼見過,有人為他演示。
但無論多麼了解他終究不是自己在體驗、從未親自經歷過。他便不曉得那感覺到底為何。既不曉得感覺到底為何,哪怕某一天,有人用此類的珍卷、寶卷給他,要他浸入其中體會,他雖然大概也有可能「渡劫」,但渡的卻是如同淮南子、朴南子那樣的假劫。
可現在他作出了……寶卷!
那般狂暴可怖的殺意,已經超出了在場任何人所能承受、所能認知的極限!
沒人能夠想像……這李雲心在從前的短短十幾年裡,究竟經歷過什麼,才會渡過殺劫,而且,對於殺意,有如此深刻的認知!
而另外,讓他們更加無法相信的是……
寶卷啊……
在這個世俗世界上,是不存在任何一幅寶卷的。即便在洞天和流派,寶卷也是難得一見的寶物——寶卷之上便是靈圖,可傳世的靈圖便只有那麼幾幅。
何況……是這樣飽含殺意的寶卷!
要麼,李雲心經歷過一段相當長的、充斥著殺戮與血腥的生活。
要麼……他便是已達化境巔峰之境,可以做得出寶卷了!
依照凌空子的見識,她可以想到後一點。但對於劉老道、時葵子、玄澄子,以及那些野道士來說,哪一點都是他們無法可想、無法可接受的。
因而在這一刻玄澄子心中的驚詫已經遠遠超過了恐懼,以至於他就這麼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盯著李雲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他與凌空子……
對坐對答!
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身份?!
怎麼竟然可以同琅琊洞天的宗座首徒這樣說話?!
這時候他再看李雲心,神智幾乎完全被剛才發生的事情奪走。只覺得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大有深意。甚至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麼……看到有什麼東西,魔氣或者紫氣或者隨便什麼氣……
在圍繞著他!
這玄澄子,正因為知道得多、了解得夠深,終於被方才的事情震驚到極點……
失了心智了。
反倒是他身邊的小道童,對於這些事情一知半解,只曉得那個原本看起來並不出奇的少年人卻做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並沒有像玄澄子一樣險些被驚死。
他偷偷摸摸地起身,手足並用地從人群當中慢慢地爬過去,打算溜下樓。
但在馬上就要到樓梯口的時候,聽見李雲心說:「哎,那邊那個,於家的,別走啊。」
「裝了逼就想跑,你還真他嗎會玩刺激啊。」